戰其鏜又以爲自己是在做夢,睜大眼睛眨巴了一下,藥碗裡的那個村婦也跟着她的動作眨巴了一下。她覺得驚悚,又繼續對着藥碗眨巴了一下,藥碗裡倒映出來的人,繼續跟着她眨巴了一下。
戰其鏜擡起僵硬的腦袋,“你給我戴了人皮面具?”
方漠然眼眸裡劃過一抹冷笑,“不知夫人你可還喜歡?”
夫人?夫人……戰其鏜端着藥碗的手忍不住的在發抖,夫人……這個人竟敢當着她的面,叫她夫人?
她又忍不住想爆粗口,媽的還要不要臉了?可是她的面色,卻除了鎮定與呆愣之外,就只剩鎮定與呆愣了。
方漠然繼續笑了笑,“你的正派夫君這幾日查我們查的十分的緊,所以就委屈王妃這幾日,喚我一聲夫君了。”
他順手拿過一面鏡子到戰其鏜面前,“你看看,我們現在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那樣一本正經的口吻,戰其鏜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額角。見過不要臉的,真是沒有見過如此這般不要臉的。
戰其鏜看着鏡子裡那兩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沒有要跟他開玩笑的意思,“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我說了,如果你現在要殺我,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你這樣,我真的懷疑你用心不純。”
戰其鏜的內心已經抖了不能再抖,面上卻做出一副極其冷硬的姿態來,像是不甘屈服的烈女子。
方漠然沒有與她生氣,只是聲音還是那般,帶着些微微嘲諷的冷意,“我本就是用心不純的。”
他看着戰其鏜怪異的笑,“難不成王妃還以爲我是吃飽了撐的,要將你抓回去養着嗎?”
誰知道呢你有沒有這個癖好呢?戰其鏜在心中腹誹了一句,不過她也只敢在心中腹誹而已。
既然方漠然的話已經說到此處了,不再繼續套話就不是她戰其鏜了,露出流氓般的笑,“你這不是抓我回去養着,難道還是爲了什麼其他的目的?”
你倒是說說,你這到底是爲了什麼?莫不是因爲看她一路受他的折磨他來了興致,想把她抓回去繼續折磨她?
這果然纔是變態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戰其鏜覺得自己流氓起來的時候也是夠不要臉的,沒有想到,這裡還有一位此她更不要臉的。
方漠然的身子如那日在山洞的那般,向她傾了傾,眼中盡顯冷意的笑,“如果我真是想將你抓回去養着,王妃能不能聽聽話,別再想着逃走了?”
“……”原來方纔她打算偷偷溜走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知道嗎?她還在想,若是沒有那個店小二的話,說不定她現在就已經逃出去了。
看來她真的是在做夢,她真的是落入了一個變態的殺人犯的手裡。
戰其鏜往後退了一步,又低着頭看着藥碗中倒映出來的人影,“其實你要什麼,可以與我商量的,用不着如此的大費周章。你也知道,你將我擄走,蘇政華和江南的百姓都不會放過你的。”
戰其鏜無心的一句話,聽着卻像極了威脅。
“那又如何?”方漠然的聲音嘲諷之意更濃了,“我說過吧,就算是死,我也會
拉着一個人給我墊背。”
戰其鏜默不作聲,想了一下還是出聲,“那你能不能別拉着我?”
戰其鏜的聲音輕輕的,眼睛依舊盯着手裡的碗,裡面倒映出來的她依舊平靜,眼神含着微微的不滿之色。
方漠然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將她手裡的碗拿過來。
他一手扳住戰其鏜的肩,讓她不能動彈,另一隻端着藥碗就往她的嘴裡送。他的動作麻利,粗糙,不容抗拒。戰其鏜皺了眉頭,她討厭藥的味道,討厭苦味,更討厭別人如此粗暴的對待自己。
她開始使勁兒的掙扎,內力不能用,她自身的蠻力還是有的。可是那方漠然板着她肩的手就像是定在了她身上一般,她掙扎的動作越強烈,方漠然就更加的使勁兒的摁着她。
一碗藥,灌進去了一小半,一大半都被灑落在地上。戰其鏜被那少量的藥給嗆的直咳嗽,嘴裡那股苦澀的味道瀰漫開來。真的很苦,苦的她又想流淚。
方漠然將那藥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便推門出去,“收拾一下下來吃飯。”
他在門口頓住腳步,臉微側,“你最好別再搞什麼花樣,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戰其鏜能感覺到他現在心情不甚好,也可以說是非常不好。可是他這壞心情來的很是突然,戰其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
她不知道剛剛自己是哪裡得罪他了,這會兒,她就更不敢得罪他了。她知道方漠然沒有在說假話,自己再把他弄生氣,他真的可能會讓自己生不如死。
戰其鏜在房間裡,默默的收拾了一下自己,頭髮實在太亂,還好剛剛沒有這樣逃出來,怕是一出去就會遭來許多異樣的目光的。
她對着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很樸素的一張臉,看不出來有什麼其他的不同。她在自己臉上摳了摳,摸索了一下,也找不出是戴了假面具的痕跡。
這讓她內心有一絲驚恐,方漠然那傢伙連蠱蟲都弄的出來。弄一張假的人皮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可若他因此就真的給自己換了另外的一張臉,那可就是大事了。
將頭髮整理好,戰其鏜推門出去。
這裡不知道是哪裡的鎮子,很安靜,也很樸素。這裡的客棧,來往的人不多,多是商人的打扮,也有山野裡的民夫。
方漠然換了一身淡青色的長衫,坐在客棧一隅,手裡拿了一杯酒,食指修長,面色看上去不大高興的樣子。
戰其鏜往四周看了看,這個時候偷偷溜走……她很快打消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她剛剛試了試,用內力的時候渾身還是疼。她要逃走,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她逃不走,可不代表她會乖乖的被方漠然牽着鼻子走。眼睛轉動着往周圍一撇,鬼主意忽然就來了。
她朝着店小二走過去,知道他端着的東西是要給方漠然遞過去的,便主動請殷。不是說她是他的夫人嗎?那她怎麼不能將夫人這個身份做足了?
戰其鏜將東西端進一個小角落,一邊往裡面加料,一邊對邊上的小二說,“我這夫君啊,就喜歡吃辣,吃酸的。醋
有嗎?醬油有嗎?胡椒粉呢?”
店小二看的眉頭都擰到了一起,“夫人,這,這是小米粥啊。”
戰其鏜當然知道這是小米粥,她就是往這小米粥里加料,直到這小米粥變成了“黑米粥,”戰其鏜纔將店小二將粥端了上去。
心想你就慢慢吃吧,毒不死你。
店小二一臉的糾結,但看着戰其鏜一臉真誠和善的微笑,還是硬着頭皮將這粥也方漠然端了上去。
他甚至都不敢看方漠然的臉色,就退了下來。
戰其鏜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慢悠悠的朝着方漠然走過去。方漠然還在喝酒,一杯一杯的,跟喝水一樣。
他的目光在那黑粥上停了一秒,看戰其鏜過來,笑眯眯的望着他,還跟他打了一個招呼,“早啊,吃飯呢?”
方漠然今日,就只點了一碗粥,兩個饅頭。戰其鏜想,還好他只爲自己點了一碗粥,不然還得麻煩自己又要往別處添料了。
方漠然的臉上無甚表情,看着戰其鏜向他打招呼,頭也沒點,淡聲道,“你昨日生病,我特意爲你點了一碗小米粥,喝吧!”
他的目光又不經意掠過桌上的那碗黑米粥,隔着這幾寸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那粥的味道。
特地給她點的?戰其鏜心中猛然一個驚雷,整個人一下子都不好了,支支吾吾道,“那個,我,這個,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她像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對,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吃早飯。不是,是從不吃早飯,一吃就會吐的。”
娘啊,要她喝下這碗粥,還不如讓她去死呢。
方漠然的聲音卻毋庸置疑,“你難道還想讓我餵你?”
“不敢!”想到方纔他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喂自己喝粥,戰其鏜就渾身發顫。端起面前的那碗黑粥,忍了忍,遞到自己面前,要說今早喝藥是苦到了心裡。
那麼現在她吃這碗粥,就是在挑戰自己的生命極限。憋了憋,忍了忍,剛湊到她嘴邊的時候她還真的沒有忍住,吐了。
戰其鏜是真的吐了,爲了不影響大家吃飯的胃口,她還特地跑到了客棧外面去吐。
早上喝的藥全部都被她給吐了出來,她吐的不能自已,感覺自己似乎連膽汁也都快吐出來了。
直到看見自己吐出來的東西全部都是水,她纔想起,這些日子自己都是沒有吃什麼東西的。可能是因爲太難受,她竟然還不能感覺到一點兒餓。
面前有人給她遞過來一碗水,戰其鏜想也沒想就接了過來漱口,又將碗遞了回去,順便道了一句謝。
方漠然接過碗,見她仍舊彎着腰捂着肚子,“進去吃點兒東西吧,我可不想你在我這裡餓死。”
沒待戰其鏜回答,他挽過她的手臂半拎半扶着她又進了客棧。還是原來的位置,但是桌上已經重新換了小米粥,外加一籠包子。
戰其鏜的肚子恰好在這個點兒響了起來,方纔她那一吐,真是什麼都被她給吐了出來。
方漠然將她給扔回到座位上,也沒看她一眼,便坐了回去繼續拿着他的酒杯喝酒,“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