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說話,戰其鏜就忍不住看向方弦之,可惜他坐在後排被人擋了個掩飾,什麼都看不見。她有點緊張的抓着蘇政華,也顧不上吃不吃東西了。
畢竟方弦之的身份特殊,聽皇上的語氣也不是善意,莫非是猜到了方弦之的身份?那皇上會不會還對方淮的事耿耿於懷,從而殺了方弦之?哪怕他們之間交情不深,戰其鏜也不願意看着方弦之去死。
蘇政華安慰似得拍了拍戰其鏜抓着自己的手,皇上問話他們自然不能再吃,只能乾坐着等方弦之的回答。
方弦之淡定的放下酒杯,笑着說道:“微臣出身洛陽,明丞相當年在洛陽辦案,覺得微臣資質不錯便收爲門生。”
戰其鏜頗有些驚訝方弦之居然會把自己的出身說出來,這簡直就是在告訴皇上,我就是方淮的兒子,我來報仇了。
果不其然皇上聽了方弦之的話大怒,一拍桌子道:“你究竟是誰?”
方弦之依舊很淡定道:“微臣就是方弦之啊。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洛陽紙貴這個典故。”
正統意義的上的洛陽紙貴誰都知道什麼回事,但是方弦之肯定不是問這個。皇上皺眉看向其他百官,希望有人能夠給他解釋一下這個洛陽紙貴什麼意思。
一個同爲洛陽出身的官員解釋道:“回稟皇上,微臣尚未爲官時住在洛陽,那時有一位方性的畫家非常出名,畫的一手好畫。而且構圖簡單,筆墨不多,看着好像所有人都能學的來一般。所以大家都爭相效仿那人的畫作,一時之間洛陽的紙張都賣光了。”
這是方弦之得知自己家滿門被誅殺之後,收留他的方丈讓他下山作的畫,目的就是掩蓋他的身份,避免日後不必要的麻煩。
從那以後他就在少年成名的方蘭生和後來畫作出名的方弦之中間交換着角色,世人也都只以爲這是兩個人。
“哦?還有這樣的事?”皇上顯然不信會這麼巧,兩個人都姓方又同時出生在洛陽。“既然他說方愛卿畫的一手好畫,不如現場作畫一幅,正好朕今日過壽,送給朕如何?”
方弦之點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那還請皇上讓人準備下筆墨紙硯,爲了節約時間就畫水墨畫好了,還請皇上莫怪。”
皇上揚了揚手,海公公立馬派人下去準備。眼神則是上下的打量方弦之,好像要在對方身上看到什麼人的影子一般。
戰其鏜偷偷跟蘇政華咬耳朵道:“他能行嗎?”
方弦之當年是靠文采成名,著有《洛陽賦》,《虞美人•春潮帶雨》等文學佳作。也爲自己的詩作的作過畫,畫是好畫,但是離成名家還有一段距離。每次方蘭生作詩,皇上都會派人留一份出來,只要方弦之畫的差不多,那麼就足以證明他們兩人是同一個人。
蘇政華知道戰其鏜在擔心什麼這若是被發現了,包庇方蘭生的明家也會跟着遭殃。他回頭小聲說道:“放心吧,這是弦之自己要求的,不然我也不會冒這個險。”
兩人這麼耳鬢
廝磨小聲說這話,旁人看來就跟秀恩愛沒什麼兩樣。皇上此時正在氣頭上,見了兩人這樣不滿的開口道:“太子和太子妃有什麼意見嗎?不如當衆說出來。”
戰其鏜無奈撇了撇嘴,心想自己跟這個皇宮真的八字不合,偷着說話都能被點名。
蘇政華倒是淡定的很,面不改色的說道:“回稟父皇,棠之是見我吃的太少,怕我晚上會餓。”
戰其鏜用力擰了一下蘇政華,真不明白怎麼什麼都算在她頭上。蘇政華微笑着受了,手在桌子底下抓住了那隻搗亂的手便不放了。
皇上見自己一開口所有人都停箸不再吃了,知道這是古來的規矩,方弦之都還站在屋子中間,等待着筆墨紙硯,好好的壽宴弄得跟審犯人一樣,這才吐出一口氣。
“大家都該用餐用餐,方愛卿就辛苦點,畫完在用膳。”
方弦之行禮道:“能爲皇上畫畫乃是微臣的榮幸。”
正說着呢,筆墨紙硯拿來了,方弦之席地而坐,拿起毛筆蘸了墨汁便開始畫,一氣呵成中間都不帶停頓的。
戰其鏜邊聽話的吃東西,邊往方弦之那邊看,就連蘇政華也好奇方弦之會畫出個什麼東西來。
其實皇上已經信了一半了,他生來疑心病就重,只覺得若真是方蘭生定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洛陽人。而方弦之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絲毫不怕他派人去調查的樣子,如此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讓皇上對他的身份不再那麼懷疑了。
那麼只要方弦之的畫真畫的猶如傳說中的那麼好,今後他的仕途定然會平步青雲,因爲皇上會把自己對方家的愧疚都轉移到他身上。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明明愧疚的人在世卻爲了自己的顏面等問題不去管,反而要把這份愧疚嫁接給一個類似卻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彷彿這樣就能洗去自己犯過的過錯一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方弦之一人身上,因爲離得較遠看不到具體畫的是什麼。但是隻見他提筆走游龍的架勢,就能夠看出來這人平時在畫畫上沒少下功夫。
“我見他們畫畫都超級慢誒,這真的可以嗎?”戰其鏜沒控制住音量,不少人都聽見這句話了。
皇上也很好奇,方弦之究竟打算用什麼畫來爲他賀壽,這是難得拍馬屁的好機會。
終於,方弦之放下筆,畫好了畫。
海公公找人過來幫忙簡單的貼在裝裱框裡,好方便擡起來讓大家觀看。
“這個?你確定就這樣了?”海公公皺眉,好心提醒道:“皇上沒說時間多久,大人可以在多畫兩筆的。”
方弦之淡笑搖頭:“多謝公公的一番好意,弦之確實畫完了。”
皇上見海公公幹站着不動,皺眉道:“做什麼呢?畫好了就拿來給朕看看。”
海公公見勸不動,只好讓人擡了起來。
只見那畫作上畫的是一隻游龍,姿態優美的穿梭在雲間,單單就靠水墨的濃厚程度塑造了一個栩栩如生的
飛龍場景,整體上是大的線條居多,可是龍爪龍鬚龍角這些細節都一一照顧到了。
如果除去這條龍沒有眼睛的話,當真是一幅好畫。
“大膽,你居然罵朕沒有眼睛。你什麼意思,是說朕瞎了眼嗎?”皇上果然震怒,一拍桌子,差點把桌子都掀了下去。
方弦之倒是不慌不忙,寵辱不驚的說道:“皇上莫要生氣,且聽微臣慢慢說來。”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皇上現在是氣也氣過了,反倒耐着性子聽方弦之怎麼解釋。
方弦之指了指畫上的雲道,“登高遠望難免雲霧遮目,這種時候要眼睛做什麼,皇上魅力無限,身邊聚集了一批賢臣良將,有他們替當皇上的眼睛,那麼皇上有沒有眼睛都沒關係。”
皇上聽了這話,一直繃着的臉忽然就笑了,“好個巧舌如簧,幾句話既誇了朕,又誇了一衆大臣,順帶還把自己誇了誇。好,朕不怪罪你,只是這幅畫就這個樣子未免美中不足,還是把眼睛填上吧。”
方弦之淡笑道:“臣聽聞皇上也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其中丹青的水準更是高,不然就由皇上填上這對雙目,寓意着皇上慧眼識珠啊。”
皇上一想也對,讓人拿了筆墨過來,舉起墨寶就要落筆,可是左看右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頗有點抓不住頭腦的感覺。
蘇政華坐在最裡側看的清楚,及時說道:“父皇也不急在這一時,今日是您的壽辰,好幾個小輩要給您賀壽呢,還有皇祖母也在,這畫日後再畫也來得及。”
皇上順着臺階放下了畫筆,讓海公公好生的收着這幅畫,擡頭看向方弦之道:“好,這份禮物深得朕心,那就這樣吧,賞賜你點什麼好呢。”
方弦之恭敬道:“臣出入朝廷,想像皇上求個不死。”
“哦?什麼不死?”皇上皺眉道:“在朕的壽辰上怎麼又開始說死不死了呢。”
方弦之恭敬道:“微臣怕初入朝廷不懂規矩,冒犯了皇上,這纔想要求這麼一個保命符。”
“你可知道就你剛纔那幾句話,朕就足以賜你死罪了。”皇上想了想搖了搖頭道:“算了,像你這樣耿直的人朕身邊也不多,朕就賜你一道保命符吧。這是朕的玉佩,現在賜給你,將來有事可保你一命。”
皇上這個做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沒人想得到他居然真的會把自己的玉佩送給方弦之。方弦之結果海公公遞過來的玉佩,臉上的表情五彩繽紛,分明是有很多話想說但說不出的樣子。
“好了,看歌舞表演吧。”皇上揮了揮手讓方弦之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隨後準備好的娛樂節目上演,大臣們這纔將注意力轉回壽宴上去。但經過此次事件之後,所有人都對方弦之的態度改變了許多。
戰其鏜看在眼裡,私下裡問道:“方弦之這是過關了?那幅畫真的是他說的那個意思,我怎麼不信他會誇皇上呢?”
蘇政華點點頭道:“回去我跟你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