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政華開門讓那些百姓進來,小院一下子站滿了人。戰其鏜倚在門口不屑的弄着手指甲,鼻子裡不時發出一聲‘哼’。
她就不明白這些人怎麼還有臉來,自己做了什麼缺德事,發亂世的財?每死一個人都很可能就差那一味藥。難道他們就真的能那麼心安理得的花那些錢?
戰其鏜瞪了眼藥鋪老闆,雙手不自覺的握在一起,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百姓還是很怕戰其鏜的,看見她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說話都開始吞吞吐吐了。
“你們有什麼事想說就說吧,一會兒我和王妃還有事,要出去一趟。”蘇政華笑眯眯的說道。
最先被打的藥鋪老闆指着自己的臉開始訴苦,戰其鏜只打了他一個人,其餘都是砸店,所以也只有他最有說服力。
“王爺啊,我們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不知道哪裡得罪了王妃,她又是打又是罵的,還說不給我們補助修房子,我們都是窮老百姓,苦哈哈的求你開恩啊。”
戰其鏜呸了一聲,“你還有膽來告狀,倒是把你做的那些好事說出來啊。”
蘇政華也沒說幫誰,笑呵呵的看着那個藥鋪老闆。
藥鋪老闆被那笑容弄得背脊生寒,低着頭不敢說話了。
“你們要是無話可說,我們就先出門了,若是有事晚上再來吧。”蘇政華從石凳上起身,當真就要回屋。
“王爺,我說,我說。”藥鋪老闆把心一橫,把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哭喪着臉道:“王爺,我們正經做生意,沒偷沒搶沒逼着誰來買我們的東西都不成了嗎?”
“對啊,我們都是窮苦老百姓,就因爲賣東西就不能受到朝廷庇護了嗎?”一旁的人紛紛附和。
“是這樣啊!”蘇政華看了眼戰其鏜,戰其鏜以爲他是在埋怨自己自作主張,畢竟這是他的子民,他還需要百姓的愛戴呢。
大家夥兒也都覺得蘇政華會向着自己,這世道哪有打人還有理的。況且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放心,我不會不管你們的。”蘇政華淡笑道。
衆人立馬鬆了一口氣,大呼正南王英明。
戰其鏜氣的直跺腳,咬牙切齒的看着蘇政華。小表情也是看的蘇政華心裡軟軟的。
“不過嘛。”蘇政華改口說道:“你們也知道朝廷沒撥款。”
好嘛,剛鬆的那口氣又提起來了。
蘇政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來:“救助是都會救助的,不過材料資源有限,那些花了錢的呢,自然要優先救助,至於你們嘛,最後剩下什麼就給你們好了。”
這話說的沒毛病,大家想要反駁也無處反駁。錢是別人出的,他們坐等別人施捨,還能挑剔什麼。
“王爺,我們……”
蘇政華擺了擺手道:“不用多說,我也沒有辦法,我看你們自己賺錢賺的也挺多,一株甘草就能淨賺十幾文錢。想必也不差我們給的東西。”
藥鋪的老闆都快哭了,跪在地上說道:“王爺,您別開玩笑了。我們真的賺的不多,我們錯了。”
“不,你們沒錯,自己賺自己的錢,有什麼錯對的呢?”蘇政華學着藥鋪老闆的口吻說道
:“你們窮苦百姓,賣東西朝廷是保護的。”
戰其鏜趴在門框上笑得直不起腰來,心想還是蘇政華有辦法,這比打人解氣多了。
藥鋪老闆也是個機靈人,聽見戰其鏜的笑聲,轉了轉眼珠,撲通一下對着戰其鏜跪下。
“王妃,小人錯了,小人不應該賺取不義之財。可我們也沒辦法啊,米糧都被沖走了,王爺發放的糧食根本就不夠。冬天又難熬,小人要爲一家人考慮啊。”
戰其鏜沒再南方過過冬,不瞭解南方的冬天溼冷溼冷的,並不像想象中那樣不需要火爐。相反反而更需要。
修建房屋,又要買米買糧,哪裡還有閒錢添置衣服和炭火。朝廷纔給了三十萬的白銀,一個瘟疫就全耗光了,冬天確實很難捱。
蘇政華正色道:“我知道你們難,可我有說不管你們了嗎?我們大夥在想辦法幫助大家一起度過難關,而你們只想着自己怎麼活命,全然不顧別人的死活。”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們自己想清楚吧。”蘇政華怕他們再來煩自己,冷漠的說道:“給你們的不會跟別人不同,王妃今天打了你們,你們認錯也好,不認也罷,我是不會責怪她。這事就到此爲此吧。”
“棠之,不是說要去城西嗎?”蘇政華招招手讓戰其鏜過來,轉頭對那些人道:“從今天起我跟王妃要去照顧那些病人,這裡你們還是少來爲妙,萬一生病了可就不好了。畢竟物價很貴。”
百姓們灰溜溜的低着頭,誰也不敢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小院。
戰其鏜等人都走了之後,一個健步竄過去,用力跳到了蘇政華的背上。還好蘇政華的武功底子好,不然這麼一下兩人都得摔倒。
“蘇政華,你太棒了。”
蘇政華就勢揹着戰其鏜轉了兩個圈,把人放下來膩歪了一會兒纔開口道:“還去不去城西了?”
“去。”戰其鏜大聲說道,歡歡喜喜的往城西走。
路上戰其鏜把城西的情況跟蘇政華說了,兩人直接去衙門,查看糧倉還有多少糧食。
“王爺,糧倉的糧食真的不多了。這分給杭州百姓不再少數……”原縣衙的師爺程旭跟在蘇政華的身後,手裡拿着賬本,大有讓蘇政華仔細覈對的意思。
他是少數幾個還在位的官差,都說師爺和縣令是一丘之貉,他能留下來自然有原因。單就看那個賬本,做的是工整清晰,每一筆錢做了什麼都清清楚楚的。
戶部,工部,江南,幾處的貪官都是蘇政華扳倒的,程旭也不敢怠慢。只當蘇政華是來查賬來了。
“你不用這麼緊張。”蘇政華把賬本放下道:“以後每日午時開倉房樑,西城百姓沒人都可得粥一碗。我和棠之都會過來幫忙的。”
程旭有點驚訝,猶豫道:“可是,這樣一來咱們的過冬儲備糧就不夠了啊。 還不知道第二茬水稻能不能種,種不上的話,要等到明年這時候纔能有糧,咱們這點糧可是萬萬不夠的啊……”
蘇政華聽程旭嘰裡咕嚕的說了半天,一直沒表態,沒想到倒是把戰其鏜給弄生氣了。
“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外邊的人都餓死了,你留着這些糧食
給誰吃?”
程旭被搶白的沒話說,只能低頭做小不說話。
“棠之就是這麼個暴脾氣,你不要介意。”蘇政華幫忙給人臺階下,“我會再想辦法弄些糧食,就像你說的就這些早晚會吃空。”
程旭恭敬點頭道:“是。”
蘇政華玩的一手收買人心,他根本不需要向誰道歉,以他的身份地位,壓根連理都不必理程旭。就像戰其鏜小火爆脾氣一上來,程旭心裡痛不痛快都得忍着。
可蘇政華給了程旭面子,程旭心裡對他的敬意便只會加重。
戰其鏜抓了抓頭髮道:“我也不是有意要說你的。”
程旭笑道:“王妃說笑了,早就聽聞戰家小姐俠義心腸,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也是小人思慮不周。”
“我就是看外邊的人太可憐了,你說太他們本來就生病,再餓着肚子,這病還能好了嗎?”戰其鏜拍了拍手道:“對了,黎塘在哪?他不是說要一個個看病嗎?”
“你是說殷侍郎嗎?早上他說要問診,結了西邊最大的藥鋪,說是在哪裡直接就可以抓藥,所有人都在那。”程旭站起來道:“二位想過去我可以帶路。”
蘇政華點了點頭,邊往外走邊問道:“聽說衙門裡沒有空位了?這是怎麼回事?”
知縣是住在衙門裡的,後面的廂房就是他的家,衙役和師爺也都住在這裡。欽差之類的過來也都住在衙門,除非人特別多才會住驛站,也是爲了大家在一起方便協同合作。
按理來說衙門裡是最不缺房間的纔對,可是現如今卻不一樣了。
程旭無奈的說道:“東城過來的人不好意思直接闖入別人家鳩佔鵲巢的,有沒地方住,縣衙能收留多少就收留多少咯。別說是廂房了,就是牢房都沒地方住人了。”
“哦?那黎塘他們昨晚住在哪了?”蘇政華對程旭有了改觀,看來能留下的人多半也都是好官。
“那個,城西藥鋪是我爹開的。”程旭不好意的笑笑。
蘇政華瞭然了,只怕這程老爺子也是個善人,留下來給病人看病的。
來到程家藥鋪,果然就見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裡面問診,拿了方子出來抓藥。何念桃和方弦之兩人忙的腳不沾地,桌案上摞了不少藥包。藥包上標了序號。
程旭解釋道:“殷侍郎把常出現的幾個病提前寫好了方子,按照序號拿就行。特殊的另外現抓藥,昨晚上就忙起來了。”
何念桃抓好了一副藥,放下藥包去了後堂,不多時端了一碗湯藥出來。
“昨晚就開始忙,讓你休息也不聽。藥一定不能斷了。”
方弦之也沒拒絕,拿起碗一仰脖就把藥全喝了。何念桃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他,讓他擦一擦嘴角的藥沫,自己則拿了藥碗送到後堂。兩人動作行如流水,親密異常。
程旭忍不住說道:“何姑娘和方巡撫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堆佳偶啊。”
這話剛好讓從後堂出來打算繼續抓藥的何念桃聽見,感想反駁兩句,忽然愣住了。
“婉兒……”
戰其鏜聽見這聲低喃,果然回頭就見上官婉兒站在身後,驚訝的說道:“婉兒,你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