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接二連三的事情,已經將戰其鏜的大腦變的遲鈍,此刻她就跟那些處在深閨裡的女子沒有什麼兩樣。蘇政華的一個表情,一聲呼喚,都能將她那顆最柔軟的心給喚醒。
她看着蘇政華脖子上的勒痕,又想起方纔那侍女說的那些話,亦想起蘇政華明明說過不見唐嫣然,此刻卻出現在他的房間裡。
去他媽的柔軟,她戰其鏜此刻要真繼續去心疼蘇政華的話,那她就是一個十足的賤人,自作自受。
一把將蘇政華給推開,戰其鏜轉身推門而出。那股委屈又酸澀的感覺終於在那一刻盡數的升騰,將她僅存的那點兒坦蕩給擊潰殆盡。
唐嫣然還守在蘇政華門前,她看見了戰其鏜,向她投去一抹溫柔而淡的笑。她此刻站在那裡,就像一個勝利者露出她應有的微笑,而戰其鏜就是那個狼狽的四處逃竄的人。
她避開唐嫣然的目光,幾乎是落荒而逃。她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這世上幾乎沒有可以讓她吃虧,只要有人欺負她,就就會立馬露出鋒利的爪牙將他欺負回去。
像這樣敗的落荒而逃之景,在她戰其鏜有生以來的歷史中,還是第一次。
不知道跑到了哪裡,那種想直接避開這一切的感覺讓戰其鏜直接跑出了皇城,守城的軍士看見是戰家的小祖宗,卻都是第一次看見那個小祖宗露出那樣受傷的表情,沒有讓敢將她攔住。
天地之大,街上的人羣很多,戰其鏜一路狂奔,終於到了一處僻靜的竹林之間,躺在地上,將頭埋在草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斑駁的陽光偷過微風搖曳的竹葉,落下點點金色的光輝,映照在戰其鏜起伏不斷的後背之上。
現在這一刻,戰其鏜才那麼刻骨的察覺,爹爹孃哥哥都不在京城,才知道蘇恆玉已經死了,明瑤曦正躺在牀上,明瑤宇也爲他的妹妹而忙累着。
以前她受了委屈,還可以找明瑤曦訴苦,跟着明瑤宇一起將受的委屈還回去。或者是找哥哥和孃親,他們會爲自己找說法,會爲什麼擋住她所不能承受住的風波。
這一刻,她才那麼清晰的察覺到,她現在沒了蘇政華,就代表着她什麼也沒有。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她還不能退避,不能逃,只能強迫着自己去面對。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竹林之中寂靜無聲,而她也終於慢慢的安靜了下來。但她仍舊趴在地上,不肯起來,那個殘存的念頭一直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蘇恆玉,是真的死了。以前的那一切,她也是真的都回不去了。
對啊,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她想。
陽光暖暖的灑在自己的後背之上,微風習習,戰其鏜腦袋發沉,最後竟是貪念這樣溫柔的時光,自己一個人在草地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讓她睡吧,也許睡着了,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均勻的呼吸聲起,方漠然站在竹林不遠之處,靜看着那個女子哭泣,靜默,現在又看着她平靜而均勻的起伏。靜默了片刻,他默默的走到她的身邊蹲下。
原來是睡着了。
方漠然的嘴臉牽
扯出一抹淡靜的笑意,他看着眼下這個睡的跟小貓兒一樣的人,身子蜷縮着,那樣的安靜。他記得戰其鏜睡覺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在江南的時候,他將她擄走,她睡覺是非常不安分的。
甚至她還像一個男人一樣打鼾。
方漠然微怔,看着這樣安靜的她,竟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橫打着將她抱了起來,即便她現在如同一個受了驚嚇的小腦,但是依舊還是睡的很沉,有種睡死過去的錯覺。
這讓方漠然的心稍微安了幾許,還能睡的這樣死,看來那些難過已經被她全部給發泄出來了。
————
皇宮。
小秋子見戰其鏜跑了出去,而屋內的氣氛卻是出奇的詭靜。小秋子看了唐嫣然一眼,她依舊是禮貌而得體的笑着,在明珠的擁護之下轉身離開了。
她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就不需要在此刻多做停留。反正,她的時間多的是,她有的是精力和那個小丫頭鬥着玩。
看着唐嫣然走遠,小秋子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顆腦袋進來,“皇上?”
蘇政華沉靜的眸光瞥了小秋子一眼,“出去!”
小秋子的背離一縮,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小心的踏進去一步,每一步都走在針尖之上,他不敢看蘇政華的眼睛,“皇上,我看戰娘娘很是傷心的樣子,要不要我,派人去追?”
小秋子問完,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蘇政華在看他,他也知道蘇政華現在是非常的難受的,可是蘇政華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卻只能感覺到一片沉寂。
沁人心脾的沉寂。
他的眸透過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聽見蘇政華道,“不必派人去追了,她現在,應該有人陪着。”
小秋子聽出了蘇政華的聲音裡有一股莫名的悵然!
“皇上,那唐姑娘,”小秋子欲言又止,關於唐嫣然,他不敢多說。其實今天聽那侍女說出蘇政華會娶唐嫣然的時候,小秋子自己也着實吃了驚。
他一直以爲,唐嫣然來這宮中這樣的勤,是因爲她對蘇政華芳心暗許。但是蘇政華的表現小秋子卻一直都看在眼裡,他知道蘇政華對唐嫣然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可是蘇政華今日當着戰其鏜的面兒竟然沒有辯解,這樣小秋子很是疑惑。難不成蘇政華真準備娶那唐嫣然進宮?不過他轉念一想,護國公現在在朝廷中的勢力這樣大,他又極力擁護蘇政華。
若是背後沒有一丁點兒原有,怕是護國公不會做到這樣吧!
“你越距了!”蘇政華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小秋子微窘迫,對,他不過是個奴才,就像蘇政華對他如實相告,實是越距了。
“小秋子知錯了,奴才這就出去。”小秋子慌亂的轉身。
“唐嫣然,以後在她來時通報我一聲,或者,你直接依了棠之言,不要讓她進來了。”蘇政華驀然開口,小秋子聽的心頭一暖。
蘇政華在他面前自稱我,他的皇上還是,還是將他當自己看的。
“小秋子知道了。”小秋子歡喜的
應了一聲,出去了。
房間中的蘇政華退坐在那張龍椅之上,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揉着揉着他忽然記起,自己的父皇在生前疲累之時也愛做這個動作。
他頓住手中動作,沉思了半晌,忽覺得自己做這皇帝實在是越做越回去了。
前一時他已經被護國公府給牽着鼻子走,本以爲這一世可以拜託護國公,可以擺脫唐嫣然,到頭來卻還是逃不了。他有一種這一世和上一世都白活了的感覺。
可是事已至此。
他自嘲自諷般的笑了笑,事已至此又如何?他絕對不會讓上一次的事情再次發生,絕對不能繼續重蹈覆轍。
護國公對他沒有安好心,護國公和唐嫣然,蘇政華的眸光危險的一眯,他沒有忘記上一世戰其鏜爲什麼會落得那樣悽慘的下場,沒有忘記上一世自己是有多麼的愚蠢。
護國公和唐嫣然,他會想辦法,將擋在他和戰其鏜之前的阻礙給一併除掉。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蘇政華骨子裡那股暴戾又薄情的因子暴露了出來,能夠利用的,盡情利用就好。唐嫣然要往火坑裡撲,他管不着。他只要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繼續揉了揉太陽穴,想叫一聲夜風,等到空氣中半天沒人他纔想起,夜風被自己叫去戰場上查看敵情去了。
他終歸還是信不過一些人。
————
戰其鏜醒來之時,已經是晚間了,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的紗縵。
她怔怔的發神,大腦一時間不能轉過彎來,她不是在竹林裡睡着了嗎?莫非自己現在還在夢中。
她盯着紗縵看了好一會兒,都忘記了要伸手去掐自己的臉。
“你醒了?”淡然隨和的聲音隨着開門的聲音飄進了戰其鏜的耳裡,戰其鏜的腦袋裡轟了一聲,麻木的思緒開始漸漸的甦醒。她將頭偏側過來,藉着昏暗的燈光,她看見方漠然正站在門口淡笑着看着她。
“怎麼是你?”戰其鏜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發現這是一個竹屋,屋內的設施簡陋,但是該有的東西也一應俱全。
她甚至看見了屋內還有一處梳妝檯,上面放在一面銅鏡和一把女人用的木梳。
戰其鏜自顧自的笑了笑,方公子生的這般引人犯罪的模樣,看來平時也沒有少“打扮”自己。
方漠然因戰其鏜脣邊淡淡的笑給恍了一瞬的心神,沒有察覺到她笑容裡的深意。
“剛纔我從竹林里路過,看見有一個人在那裡挺屍,本想上前去搭救一番,竟沒有想到遇見了故人。”方漠然說的隨意,戰其鏜也沒有那個心思去辨別其中的真假。
她從牀上坐了起來,“看來咋假挺有緣啊,我挺個屍都能被你給遇見了。”
方漠然的眸色一頓,燈火之下掩映着他眉間的黯然,他笑了一下,“是挺有緣的。”
方公子如此的安靜,戰其鏜覺得有些不大適應。她翻了一個身細細的將他看着,思緒又開始縹緲,說起來,這是她回京以來第一次跟方漠然這樣的接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