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華和方弦之被風吹的滾落懸崖時,腰帶滾散了,兩人也就分開了。大華身體寬,沒滾多遠當就直接卡在樹和石頭中間,保住了一條小命。
反觀方弦之就沒那麼好命了,山崖下多是草叢,樹木很少,就算有石頭,因爲他體重輕,幾乎就沒碰到山壁,一路上被風吹着飄下去的。
若不是他武功底子好,每次身體碰壁時都能借力緩衝下,再加上雨水頗多,山崖下面也都是積水,恐怕戰其鏜就算找到人也只能替人家收屍了。
方弦之摔斷了肋骨,當時就暈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人發現,硬拖着找到一個避風口。
“其鏜……”方弦之再冰冷的雨水裡泡了一晚上,早就發燒燒糊塗了,迷迷糊糊間不聽的念着戰其鏜的名字。
“原來你喜歡的人是棠姐姐啊!”上官婉兒手上的動作一頓,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大家都說我和棠姐姐很像,我還爲此沾沾自喜過,可在你眼裡估計就是個笑話吧。”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她,方弦之躺在地上,臉色白的嚇人,就像兩個月前重傷那次一樣。
上官婉兒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他,自然不願意看着他死亡。她想了想,決定揹着人爬上去,只要到了山洞,方弦之就有救了。
方弦之被人搬動,稍微清醒了點,但也沒看清人。
“你是誰?我們這是去哪?”
上官婉兒因爲向上爬,聲音積壓的變了質,只能壓着嗓子說道:“回山洞,黎塘在那,你就能得救了。”
方弦之聽着以爲是戰其鏜來救他了,因爲之前上官婉兒根本就不在營地,而且上官婉兒從來不會親暱的叫人名字,除了戰其鏜的唐姐姐誒,向來都是聯名道姓的直呼姓名。
“其鏜,你不用救我的。”方弦之喃喃自語般說道:“你不應該給我任何希望的。”
上官婉兒一個手滑差點掉下去,方弦之被綁在她身上,倒是沒受什麼傷害。但是上官婉兒的手劃了好大的一道口子。
方弦之掉下的懸崖太抖,沒有着力點,不然她直接用輕功飛上去就行了。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方弦之一個大男人,居然如此的瘦。
明明應該生氣的事,可是掂一掂身上男人的重量,心裡又有點心酸。方弦之還沒有她小時候練功背的麻袋重呢。
“你都沒有好好吃飯。”上官婉兒難過的說道。“你就那麼喜歡她,喜歡到都茶飯不思嗎?”
“人生得一知己便足以,我沒想得到那麼多。”方弦之顯然根本就沒回答上官婉兒的話,自己自說自話開來。
上官婉兒聽了更難過了,不過已經到了山崖上面,雁蕩山本來就沒多高,山崖的高度也就丈餘,但是摔一下也夠粉身碎骨的了。
把方弦之放下,仔細的檢查下身上的傷有沒有加劇。找了個樹葉在附近一點一點的接上面的雨水,就怕地上髒水,方弦之喝了生病。
剛把水給方弦之喂下,遠處有人傳來人聲,還沒見人就能確認裡面一定有戰其鏜。
上官婉兒不知道現在要怎麼面對她的棠姐姐,想了想原路從山崖跳了下去。
大華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人,知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說。雨小了之後,戰其鏜乾脆用暴力把人給硬拽了出來,說什麼都要找到方弦之。
“我告訴你,今天要是找不到人,你就等着給他陪葬吧。”戰其鏜壓着人,凶神惡煞的說道。
大華一聽要陪葬,當即就怕了。可是昨晚天那麼黑,他也記不太清路,兜兜轉轉在林子裡走了好久。
柏然對方弦之的印象很好,邊走邊說道:“大華這個人我以前接觸過,跟他的主人一樣貪生怕死,沒有多少能力,怕是昨天拖了方巡撫的後腿,所以纔不敢說實話。也未必能記得他們失散的位置,但差不多應該在這附近,還是喊兩嗓子試試吧。”
戰其鏜也覺得有道理,扯着大嗓門喊道:“方弦之,方弦之……”
整個山裡都是她的呼喊聲,可惜聽見的人不打算迴應,聽不到人更給不了她回憶。
上官婉兒臨走前怕戰其鏜找過來太晚,方弦之的病情在加重,還是弄了點聲響,拿起一塊石頭,用力的朝聲音的方向扔過去。
“誰?”戰其鏜一個跳躍一腳把石頭踢走,以爲來刺客了呢。不過她一想這荒郊野嶺的,又只有她和柏然,大華三個人在這裡,刺客來刺殺誰啊?
柏然是毛遂自薦來幫戰其鏜的。方弦之出事,那麼多難民要管理,蘇政華再跑出來找人,殷黎塘自己根本忙不過來,他還要想辦法弄乾糧食做飯,還有擴開山洞。
不僅糧食要晾,木頭柴火都需要地方曬,下過雨後的蘇州,不比冬天冷。
“先過去看看。”柏然不懂武功,卻對蘇州很熟悉,對雁蕩山也很熟悉,不說哪哪都能找到,但決計不會迷路就是了。
“前面是個山崖,雖然不高,但若是摔下去也非死即傷。”柏然探了探頭道。
大華一聽猛點頭道:“對,對,我就從那爬上來的。”
“掉了山崖你不早說。”戰其鏜真想一巴掌把大華打死,轉過頭問道:“柏然,你怎麼哪裡都知道,連山裡都不放過?”
“人在江湖,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走。”柏然笑呵呵的說道:‘多用心,就都記住了。’
“不是說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嗎?”戰其鏜有點無奈了,從小她聽皇奶奶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柏然噗嗤就笑出聲,搖了搖頭道:“那是你們皇宮。不過我覺得在哪裡都一樣,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不是嗎?”
戰其鏜點點頭,打仗也是這個道理,不過用在日常生活就太誇張了。那得多累啊,每時每刻都要記着走過了哪裡,看到了什麼。
柏然只是笑笑不說話,指着前面道:“馬上就是了,小心點,那山崖兩邊都是草……”
還沒說完,就發現方弦之躺在前方。也顧不得說話了,忙走過去查看。
“好燙,應該是發熱了,淋了一晚上的雨,我們趕緊送他回去吧。”柏然二話不說蹲
下來打算背方弦之。
大華也湊過去想要將功補過,但是柏然顯然根本就信不過他,堅持自己揹人。
戰其鏜邊幫忙邊奇怪,人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躺在那裡。總不見得是方弦之莫名昏倒,一直昏到現在吧。而且據大華說的,他們是一起滾下來山崖,不過大華命大而已。
戰其鏜自己是想不明白問題的所在的,關鍵的還是要先讓殷黎塘給方弦之看病。
“他受了風寒,需要靜養,這裡條件太艱苦了。並不利於他養身體。”殷黎塘把了脈,開了房子,一臉的憂心忡忡說道。
“本來他身子就沒養要,來江南一直日夜操勞,又淋了一夜雨,身子只怕是不好了。再這麼下去,命不久矣。”
戰其鏜從未在殷黎塘嘴裡聽見命不久矣這四個字,印象中就好像不論受多重的傷,只要有他在,就都能救活一般。
所以在戰其鏜心中,殷黎塘的醫術是無所不能的。現在這個無所不能的人居然說出了不行,戰其鏜甚至都要確信方弦之就要這麼去了。
“那就讓他去別的地方好好養病啊,還在這裡做什麼?”戰其鏜氣的要死,抓着蘇政華,明顯是在跟他說,讓他攆方弦之離開。
山洞裡所有人都看向這邊,誰不想過好日子,誰不想離開這裡。越是這種時候,離開的人越是會冠上不顧大家生死的罪名。他們根本不會去想別人爲他們付出了多少。
蘇政華抓着戰其鏜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柔聲說道:“弦之是江浙巡撫,不論到任何時候都不能離開江浙。再說你看看,整個江南哪裡還有能安生養病的地方?”
戰其鏜稍微冷靜了一下,嚥了咽口水才說道:“那總要給他找個溫暖的地方吧。”
“這個自然。”柏然說着就要把最裡面的位置騰出來,讓裡面的人讓位置給方弦之。
門口風大雨大當然誰都不願意待,最裡面是個老弱病殘留出來的。事實上方弦之現在完全有理由搬進去,但人性都是自私的,裡面的人不見得願意給他挪地。
“不用,在這裡就挺好。”方弦之被挪動,進山洞又一冷一熱的,換誰都醒了,他側頭看了眼,露出一點笑容。
“是你來救得我?”
戰其鏜點點頭,“你怎麼會在山崖旁?是暈過去了嗎?”
方弦之對自己的記憶也不清楚,回想了半天,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山崖旁。倒是記得有人跟自己說話,語氣什麼的頗像戰其鏜,又說不上來有哪裡不對。
他也只當是自己病糊塗了,沒太往心裡去,想了想又覺得頭疼,只能作罷。
“高樓那邊怎麼樣了?”那裡裝着他們所有的糧食,嚥下最沒有比那更重要的事了。
蘇政華寬慰道:“早上棠之去找你的時候我去那邊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最上面的兩層塌了,糧食散在了地上,收拾一下還可以用。蝶衣做的還算靠譜。”
“那就好,不知道這場雨過後,洪水會不會更兇猛了。杭州那邊只怕是保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