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明白的,那是蘇恆玉的孩子,就算蘇政華有意要讓它留下來。可是那畢竟是蘇恆玉的孩子,從長遠的角度來說,若是它有一天長大了,知道了蘇政華就是他的殺父兇手,不知道到時候又會有一場怎樣的仇恨糾葛。
雖然暫時沒有了性命之虞,但是大夫們仍舊不敢鬆懈,大大小小的算起來,明瑤曦這已經是第三次流產了。她的身體底子本就是比明瑤宇好不了多少,又中了輕微的毒,需要有人徹夜守着她以防病情突變。
戰其鏜首當其衝的接受了這個看守她的任務。
她握着她有些發涼的小手,感覺她在睡夢都在發抖,她的面色是如此的慘白,她掐住蘇政華的眼神是那樣的絕望。戰其鏜不敢再繼續的想下去,她現在只想好好的陪着她,陪着她,不要讓她那麼孤獨。
屋內的燈燭燃盡了,又被宮人換上了新的燭燈。戰其鏜一直握着明瑤曦的手,一直看着她,她彷彿失去了知覺,不知道困和累是何物。她的心也彷彿跟着昏睡的明瑤曦一起變的疼而絕望。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明瑤宇道,“棠之,夜已經深了,你去睡吧,我來守着。”
戰其鏜沒有動,“不,我不累,也不困,你帶明相人和明相去休息吧,我想在這裡陪着她,跟她說會兒話。”
也許明瑤曦不想看見她,也許明瑤曦不想跟她說話,她也要陪着她。
明瑤宇沒有再繼續勸她,而是跟着她一起,守着明瑤曦。
“她會明白的,”明瑤宇看着明瑤曦,忽然說,“她會明白的,你不要擔心。”
明瑤曦是一個多麼懂事又通情達理的姑娘,他多麼的清楚啊!她的心思那樣純潔而又善良,一切都是爲了別人考慮,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自己。
爲蘇恆玉,她心甘情願,對戰其鏜,她從不恨也不怨。她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可是上天偏偏還要給她開這樣的玩笑。不能說是上天不公,而境遇迫人。
“我知道,”戰其鏜雙眼怔怔,“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也知道她是一個怎樣善良的姑娘,她現在只希望,她能儘快的醒過來,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明瑤曦說。
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明瑤曦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戰其鏜在明相和明夫人的極力規勸之下,終於讓她回房休息。
戰其鏜本欲拒絕,可是她忽然想起蘇政華那日被明瑤曦掐了脖子,悶坐在那裡的樣子。
蘇政華的身體本就受過傷,又加上前日的連日的勞累,而他又剛剛經歷過蘇恆玉之事,任憑他如何一個強悍的人,遇到那樣的事情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戰其鏜決定去看看蘇政華。
來到蘇政華的行宮外面,宮人們看見蘇政華都紛紛低下了腦袋,臉色的有些不明之色。
戰其鏜並沒有太注意,小秋子守在外面,看見戰其鏜來了忙迎了過來,“那個,娘娘是來看皇上的?”
雖然蘇政華現在已經做了皇上,但戰其鏜心底裡還一直認爲他就是
江南的王爺。點了點頭,“他人在裡面吧?我進去了!”
“娘娘不忙,”小秋子又急忙將戰其鏜給攔住,眼神有些飄忽,“那個,皇上正在處理公事,現在不方便見人。”
“沒事,我就看看他,不打緊。”戰其鏜說着就推開小秋子往裡走,小秋子一直攔着她,可是戰其鏜力氣很大,他楞是沒有攔住。
來到門前,戰其鏜剛準備推門進去,她就聽到了熟悉的女聲從屋內傳來。
“皇上,戰姐姐這樣可真是有些魯莽了,你現在可是萬金之軀,看看你這脖子上的傷痕,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要這南晉的子民可怎麼辦。再說那瑤曦姑娘,她又不是沒人照顧着……”
唐嫣然說話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並沒有責怪任何之意,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可是戰其鏜聽在耳裡就極其的不舒坦,她一掌將門給起來,冷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蘇政華坐在桌案之前,的確是在做公事,如果忽略掉他身邊這個嘰嘰咋咋的說個不停的女人的話。
唐嫣然大概是沒有料到戰其鏜會突然闖進來,再看她面上的臉色,心知自己剛纔說的話大概也被她聽去了七八分。
但是唐嫣然並不打算就此收斂,“戰姐姐,”她搖着身姿朝戰其鏜走來,她嘴上雖稱呼戰其鏜爲姐姐,但她做出來的模樣卻更像一個成熟的長輩。
“你知道皇上那天差點兒一口氣都上不來了,你是皇上的人,捨下他去照顧別人,是不是太不妥當了?”唐嫣然看上去是真心疼蘇政華,將全部的責任都怪到了戰其鏜的頭上來。
戰其鏜盯着眼前這女人冷冷的笑,她真是搞不明白,這唐嫣然到底是站在什麼立場上教訓她的?論身份,她纔是蘇政華的妻,論地位,她是這裡唯一的女主人。
她唐嫣然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蘿蔔白菜,護國公的愛女是嗎?哼,戰其鏜冷笑一聲,大喊,“小秋子!”
小秋子急忙轉身進來,“在,娘娘。”
“將這多話的女人給我轟出去,再讓我看見她在王,皇上身邊晃悠,我唯你是問。”
“額,”小秋子看了唐嫣然一眼,見她臉色已經紅了,再看一眼蘇政華,埋頭寫東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遮。”
小秋子應下來。
“另外你再去通知一趟護國公,就說別讓他的未出閣的女兒出來晃悠,一個大家閨秀的行爲如此的不檢點,大概是沒有男人會要的。”
“你,”這次唐嫣然沒有應聲,她身邊的那個侍女倒先爲自己的打抱不平起來,“我家小姐乃千金之軀,哪裡容許你這樣說她。再說小姐來看皇上,也是應當的,怎麼就不檢點了?”
戰其鏜冷笑,唐嫣然在背後說明瑤曦不好,她就已經很不高興了。
視線冷冷的盯着那侍女,“你想知道爲什麼嗎?那需不需要我寫一個條子,命人抄寫複印了貼滿京城的城角,你才知道爲什麼?”
丫鬟啞口無言,戰其鏜的話她不是不懂,唐嫣然現在這不清不楚的身
份來看蘇政華也會難免遭人口舌,不過大家都礙於護國公的面子沒有明說罷了!
可是就這樣被戰其鏜犀利的給指出來,她明顯還很不甘心,“哼,皇上早就已經答應要娶我家小姐,她也是皇上的人,你沒資格如此說她!”
戰其鏜的眉間一蹙,靜靜的盯着那丫鬟,“你說什麼?”
說不震驚,不意外,是不可能的。可是戰其鏜卻出乎自己的預料一般,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她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給弄的有些麻木,所以就算她說蘇政華要娶唐嫣然,戰其鏜除了心裡震驚,面色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明珠!”唐嫣然低聲呵斥了那侍女一聲,現下反倒老實了起來,向戰其鏜微微附身,“戰姐姐,既然如此,我出去便是。皇上,還望姐姐能好生照看着,不要讓他再出什麼茬子了。”
直到身後的關門聲起,戰其鏜才略才方纔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她轉眼看着在案上伏案書寫的蘇政華,他的手上提着筆,頭頓在一處,整個人什麼動作都沒有。如同戰其鏜一般,怔住了。
“小秋子,你出去!”戰其鏜強壓住心頭涌起的那股酸澀,聲音聽起來卻如波濤洶涌之上的平靜。
小秋子沒敢多話,退了出去,順帶把門給關嚴實了。
現在屋內就只剩下戰其鏜跟蘇政華兩個人,戰其鏜在原地遠遠的將他望着,期待着他能開口解釋什麼,可等了半天,蘇政華也沒有出聲。
他臉上沉默的表情已經默認了方纔那唐嫣然的侍女說的是事實。
戰其鏜突然覺得有些諷刺,這種複雜又可笑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愚蠢的傻瓜。
“虧我還一直惦念着你的身體,原來你早就已經有了他人照顧了,”她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淚痕,哭不出來,但心裡卻真他媽的難受!
“棠之,”蘇政華的終是將頭從書案中擡了起來,他的聲音梗塞,喑啞,沉黑的雙眸中的神色複雜。千般的需要像是要從他的口中溢出來,可是現在他卻什麼也說不出。
“你也別說什麼了!”戰其鏜將頭偏向一側,眼神飄忽之間卻瞥見他青紫的脖頸,以及他那蒼白的面色。不過才一日多沒見而已,爲什麼她卻覺得他彷彿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
戰其鏜又心疼,又難受,腳下的步子卻先她的大腦一步朝着蘇政華移過去。她想緊緊抱住他,也想狠狠的給他兩拳。
爲什麼,爲什麼你可以讓我如此心疼,也可以讓我如此難受?
“棠之,”看見戰其鏜走近,蘇政華又低聲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中夾雜着一抹祈求,彷彿一個即將被主人遺棄的小動物,用那微弱的呼喚能換回主人的同情將它留下一般。
戰其鏜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是一個硬心腸的女子,也許在以前,她看着這樣的場面,看着蘇政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會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長櫻槍朝這兩個刺過去。
膽敢負她的人,她也不要了,你愛跟誰過就跟誰過去吧。她不在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