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喝的酩酊大醉的人靠了過來,眼前的看到他往懷中揣的絲巾,笑嘻嘻的,打了一個嗝兒,“你也是來找妙柔姑娘的?我告訴你啊,妙柔姑娘今日她不見客。你看看我,”
那人步履輕浮,左搖右晃的,“你看看我特地爲了她大老遠的跑過來,還不是吃了閉門羹。兄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妙柔姑娘,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去追求的。”
“就算你長的英俊,也不行。”
他指着戰青城,眼睛都快變成了鬥雞眼。
戰青城看他一眼,便繞過他朝另一處走去,一句話也沒有。那人看着樂瑤坊,又看着戰青城遠去的背影,嘴裡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門明明在這邊兒。”
戰青城一直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一切都要以國家爲重,一個人身上不能擔起一些責任是不配成親的。戰青城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所以凡事向來跟他說親的人,都被他和他爹打發了去。戰青城的性子在這點兒跟他爹還是很像的,他不願意的事情,誰也不能強求他。
不過活了這麼多年,戰青城看着自己妹妹嫁人,自己卻始終不知道何爲心動。他從未喜歡上一個人,也曾經以爲,這個世上不會有女人能夠讓他喜歡。
可是……他摸着懷中的那方手帕,想着那個姑娘的音容笑貌的時候,卻不由的又止了腳步——他轉來轉去,還是轉回了樂瑤坊中。
那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已經醉倒了,半醉半醒間看見那人影,笑了。他就說他走錯了路嘛,要不然就是他不認識字,樂瑤坊這麼大幾個字在他眼前他也沒有看見。
天色濺晚,戰青城踏入了樂瑤坊的大門,他對前來的老鴇說,“我前來尋一人,那日撿了一人的東西,前來歸還。”
老鴇記得他,上次他闖進這裡,抓一個小賊來着,笑道,“公子是來找我們妙柔吧?我們妙柔啊,她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不想見客。”
“我非客人,是故人。”戰青城聲音平靜,鎮定。
老鴇看他,凡是要這裡的人,哪一個身上沒有一點兒俗人之氣。可是眼前的這位公子,身上卻是一副禁慾之風,眼中也並無對念柔那種強烈的渴求意味。
可偏偏戰青城身上這股禁慾之風,在不經意間又能吸引人的目光。老鴇帶着有色眼鏡打量着他,這樣的客人這年頭也是少見了,她心中稀奇,便道,“既然這樣,公子就請稍等,待我去問過妙柔姑娘再作回答。”
戰青城點了點頭,“有勞了。”
青樓的其他的姑娘紛紛向戰青城看過來,真是難得一見的冷硬美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把劍,便很容易讓人將他跟江湖俠客聯繫在一起。
有一個姑娘說,“我在門前見過他好幾次,每一次都以爲他要進來,可是他都是轉了一圈就走了。”
也有人嘆道,“可惜是來找妙柔姐姐的,有妙柔姐在,我這是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亦有大膽之人花癡道,“不得不說,這公子的模樣太對我的胃口了。”
邊上的姑娘笑道,“得了吧你。”
不多時
,老鴇就從樓上下來了,“公子,妙柔姑娘請你上去。”
戰青城想上樓,邁出一步之後停住腳步,轉身將手中的劍交給老鴇,“這個,我暫時押在你這裡。”
老鴇手中握着那劍,感覺沉墊墊的,再一看那公子,已經上了樓。
一羣姑娘就圍着老鴇繞了過來,“媽媽,那個男人好酷啊,不知道是京城裡那家的公子。”
有的姑娘摸着老鴇手上的劍,真的好冷。
老鴇敲了敲那些姑娘的腦袋,“瞧瞧你們這些沒德行的,又不是沒有見過美男子,怎麼都是這幅沒有見過世面的模樣,來丟我的臉?”
老鴇看着手中的劍,劍是把好劍,就是不知道這人是如何了?總之,不過又是一個來找妙柔的男子,她就坐等着收錢吧。
戰青城上了樓,他其實是知道花妙柔的房間的。來到她的房門之外的時候,戰青城又有些猶豫。
想了想,他還是將門給推開,華妙柔就坐在房間的梳妝檯前,梳着她的頭髮。
戰青城只能看到一個曼妙的背影和一頭長長的秀髮,那個背對着他的姑娘,穿了一身紫衣,長長的衣裙極地,他可以想象她有一張怎樣美麗的臉。
“聽媽媽說公子是特意來歸還東西給我的?”花妙柔從鏡子裡能看見他那個男人站在門口處,沉默的表情中帶着遲疑的樣子。
“是。”戰青城低頭,轉身關門,朝她走過去,站在她身後,從鏡子裡望着她的臉。
能成爲樂瑤坊的頭牌,花妙柔的模樣自然是不俗的。而這種不俗,不止是她的模樣,還有她身上的才情。
花妙柔的一雙杏眸含笑,問他,“東西呢?”
戰青城從懷中掏出那方絲巾出來,從身後遞給她。
花妙柔又笑了笑,從梳妝鏡前站起身,轉身正面對着他。
第一次見她,戰青城是因爲捉一個小賊誤闖入了她的房間裡,小賊抓過手無縛雞之力的她用作威脅。
戰青城是見過許多女子的,有性子張揚如戰其鏜的,有性格溫柔如明瑤曦的,還有向他娘一般瘋狂放肆的。可那次她被小賊抓住,匕首就擱在她的脖頸之上,她卻一點兒都不驚慌。從始至終,都是帶着微笑的。
花妙柔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她被小偷威脅,卻笑着望着遲疑中的戰青城,給他遞過眼色,他終於在她的配合之下抓住了小賊。但她的脖子卻被匕首劃了一條細小的血痕。
青樓裡的女子驚的連連尖叫,唯獨她還是淡定如常,那雙眼睛裡的眼色至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後來戰青城回去就想,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姑娘。可他不懂女人,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個明白。
那天他回去的時候,不小心就順走了一方手帕。他拿着手帕,便經常不知不覺的就來到這樂瑤坊的門前。他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花妙柔,樂瑤坊的頭牌花娘。
戰青城長年身在戰場,性格不如有些人一般死板。因此他不覺得身在青樓裡的姑娘就該有多麼的不堪,想過很多事情之後,他還是想再見見那姑娘。
所以
他現在就來了。
花妙柔的含笑的眼眸裡帶了一抹戲謔,戰青城此時的樣子落在她的眼裡,就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可這愣頭青愣的,有些可愛。
她伸手接過那方絲巾,道,“公子此次前來,就是特地來還我東西的?”
戰青城默默點了一下頭,正視着花妙柔的眼睛。這是一個久經風月的女子,從她的笑容便可以看出,她習慣迎合各種各樣的客人。但是戰青城卻能夠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一個風塵女子所沒有的傲氣和文氣。
這種感覺使得她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青樓女子,更像京城閨閣中一些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
“公子難道就沒有什麼再想說的?”花妙柔仍含笑問他。
戰青城愣了一下,原來她也竟將自己當成了嫖客嗎?微微一笑,他搖了搖頭,“沒有。”
東西也已經還了,他也再沒有要說的話。這個時候識趣的就應該自行離去了,戰青城暗中想挪動腳步,可心裡某種力量卻又讓他在原地呆愣沒有動。
花妙柔也沒有催他,繞過去他去不遠處的茶桌上給他斟了一盞茶,“公子別傻站着了,坐吧!”
她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的笑意未變,就像那一日。
戰青城沒有拒絕,徑直走過去坐下,端起茶被,放到嘴邊時又細細的看着他面前的女子。
見着她仍笑着,也不覺得有什麼怪異,反而是微微笑了一下。
“我今日來的,是唐突了些。”他放下了手中茶杯。
花妙柔抿嘴一笑,“我倒是不覺得唐突。”
她說,“我看你已經在這兒晃了好幾日了。”
戰青城擡眸怔看着她。
花妙柔笑意明媚輕柔,指了指房間裡的窗戶,“那兒的視線看街道正好,每次我倚靠在窗前,總能看見你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她語氣輕快,笑意更深了。
“是嗎?”戰青城也笑了,“原來你早就發現了……”
戰其鏜回到杭州的時候,終於收到了一封來自他老爹親筆信。信上的字跡如她老爹本人一樣張狂又潦草,戰其鏜認真研究了好一會兒,纔看明她爹寫了些什麼。
他先是責怪了戰其鏜一通,說因爲她,娘又跑了。再說了一下京城裡的近況,一切安好。又說他哥哥戰青城,最近不知道是那根筋抽了,京城往一座青樓裡跑,估計是看上了某個青樓姑娘。說他擔憂的同時又很欣喜,因爲他哥終於開春了……
諸如此類的雜事他說了不少,頗有一種在發泄心中苦悶的意思。戰其鏜猜測這是她爹喝醉之後的神來之筆,若放在平時,他哪裡會憋出這麼多字?而且這信封上面,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她就更加確定了。
最後戰鷹才附道:棠之吾兒,切記爲父之話,出門在外,多多保證身體,勿讓爲父爲娘擔心。
終於說了一句人話,但戰其鏜看完之後好笑又好氣,這寫的什麼都是什麼跟什麼。什麼兒不兒娘不孃的?明知道她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怎麼還說這樣傷情的話來?真不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