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帝話落,廳中氣氛瞬間詭異得很。
宋文傾詫異擡眼,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帶着深深的傷痛。
楚慈聽得高順帝這話,只覺得這人變.態的可以!
不是都說坑爹麼?這人坑起兒子來,簡直無人可比!
雙手微微收緊,半響緩緩鬆開,楚慈說道:“皇上,既然是近身伺候五殿下,罪女願以醫女身份前往葉府。”
“醫女?”那人輕擡眼皮,看向楚慈的目光便是幾分嘲諷,“倒也可以,暖.牀醫女也是新鮮。指不定你伺候得好了,文傾一年半載便也好了。”
“父皇。”宋文傾揚聲一喊,“父皇,兒臣不需要……”
“需不需要,朕比你清楚。”冷冷了看了宋文傾一眼,高順帝說道:“這麼多年,你在島上用藥也不少,若非沒個貼心人伺候着,又如何久治難愈?朕這些日子瞧着楚月慈也是個心細之人,你二人便在此拜堂吧。”
在此拜堂?此時?
宋文傾與楚慈相視一眼,眸中的難以置信蓋過了其他情緒。
一旁跪着的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雖然不明白高順帝爲何如此,可有一點卻是能肯定的:高順帝這是在變着法子的羞辱楚月慈!
看,讓你做五皇妃你不願意,你要去做暖.牀醫女,這掉價可不是一點點!
楚慈心裡一句‘我.操’,還未來得及說話,宋文傾便是說道:“父皇,兒臣能照顧自己,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你給朕閉嘴!”
高順帝一聲呵斥,沈務大步而來,沉聲說道:“稟皇上,一切準備妥當。”
“既然你不願拜堂,便直接將楚月慈帶回府上去吧。”那人起身,大步往外走,同時說道:“東明修,五皇妃即刻入住葉府,文傾用藥之事,由五皇妃全權處理,你多加監督,切不可誤了文傾解毒良機。”
“皇上,我拒絕!”猛的站了起來,楚慈在一衆人驚駭的目光下挺直了脊樑立於廳中。
那人回頭,見她面上隱怒神色,便是無聲冷笑。
視線在人羣中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楚月澤身上,“楚月澤,今日見駕,你如此模樣便來了,可知有罪?”
楚月澤一慌,忙擡眼看向楚慈。
楚慈雙手收緊,就那般冷冷的看着高順帝。
“朕念你年幼無知,便不與你計較了。不過,朕倒是好奇,你這傷是哪兒來了?朕忽然很有興趣坐下來聽你仔細說說。”
那人作勢往回走,楚慈握緊了拳頭,低了頭,“皇上器重臣女,臣女定當竭盡所能助五殿下解毒。”
“哦?”挑眉看了楚慈一眼,高順帝問道:“是以五皇妃的身份還是醫女的身份?”
“全憑皇上旨意。”
“既然如此,五皇妃隨文傾回府去吧。”說話間,視線掃向楚月陌二人,與楚柯明說道:“聽聞楚家曾遇橫禍,好在愛卿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還活着。既然老天讓她們都活着了,愛卿可得好生守着,待朕處理了要事,再好生琢磨琢磨往後的安排。”
往後的安排,也就是說,楚月陌與楚月蘭的終身大事,由皇帝安排了!
換句話說,這兩個人,得好生活着給楚慈添堵!
在這兒,能那般有恃無恐找楚慈麻煩的,除了這二人,還能有誰?
以往楚慈是敢對這二人耍狠,今日有了高順帝之言,楚慈就是要做什麼,也得掂量掂量後果。
伴着楚柯明領旨之音,高順帝大步而去。
衆人忙起身相送,楚慈立於廳中,看着那所謂天子步步遠去。
這便是皇權麼?
因爲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以,輕巧一句話,便能決定他人的一生。
所以,他方纔提起薛彥彤,分明就是在暗示她了。可她卻存着僥倖的心理,只當昨日之事高順帝無心過問。若她再拒絕,他是不是就會將昨日之事公之於衆,逼死薛彥彤?
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着楚慈。在這之前,哪怕是在高順帝開口之時,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是,當高順帝轉身看向楚月澤之時,她才發現,她賭不起。
她不由惶恐,若她再拒絕,高順帝是否會以欺君之罪殺了楚月澤?是否會讓薛彥彤活不過今日?
一直以爲自己是一個人,可是,她竟是在意這二人生死。而高順帝,抓住了她的七寸,讓她連拒絕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小慈,對不起。”
宋文傾立於楚慈身後,聲音中是無盡的淒涼,“是我誤了你。”
那人之言,楚慈不予迴應,只是看着院中人走盡。
高順帝走了,這麼坑了她一把,同時也坑了宋文傾。楚慈不由懷疑,這一切,是否與昨夜之事有關?
昨夜大叔才與她說了宋文傾中毒之事,今日高順帝便將此事道了出來,難道,高順帝派人監視了大叔?
那麼……高順帝今日之舉,分明就是在警告她?
警告她,既然之前那般爲宋文傾謀劃,如今就不該有二心。
轉眼看向宋文傾,楚慈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偷.情的妻子,面對自己的丈夫,她竟不知如何面對……
楚柯明暫任南灣縣令,楚家自然搬到新宅居住。
楚月澤窩着一肚子的火回了西沙搬他的東西,一路上不敢多言,回到屋中便是‘噼裡啪啦’將東西給摔了個乾淨。
楚月陌瞧着被他摔壞那文房四寶,心中雖惱,神色之中卻是掩不下的嘲諷,“早便與你說過,不可與她太過親近。瞧瞧如今,楚家再不是罪人,而她,卻是進了葉府,做那令人恥笑的暖.牀醫女。如此身份,簡直令楚家蒙羞!”
“你給我閉嘴!”一聲呵斥,楚月澤冷聲說道:“你給我出去!”
“小澤,良禽擇木而棲,你可想清楚了……”
“你給我出去!”將杯子猛的砸到了地上,楚月澤怒吼,“六姐是五皇妃!是尊貴的五皇妃!”
“喲,小少爺這是怎麼了?”
楚月蘭由丫鬟扶着走了進來,面容之上是極美的笑容,“就算是六妹嫁給了五殿下,成了那‘尊貴’的五皇妃,小少爺也不當如此砸了東西。誰不知道五殿下這些年,可都是喬島主接濟的可憐之人?六妹就算是嫁了過去,也拿不出多少銀子來給你添置這些東西的。”
那有意咬重的‘尊貴’二字,可真真是諷刺的很。
楚月澤看着落井下石的二人,只覺得心中火氣越盛,提起桌上的茶壺便要朝楚月蘭砸過去,又聞那人說道:“小少爺可莫忘了皇上的旨意。皇上離開前,可是叮囑了父親,得好生照看我與大姐,小少爺這東西一砸下來,傷着了我二人,可知是犯了大罪?”
那二人相視一眼,目光之中是滿滿的笑意,楚月澤看着二人小人得志的模樣,便是將茶壺丟到那二人腳邊,沉沉幾個呼吸,呵斥道:“給我滾!都他孃的給老子滾!”
屋中,楚月澤衝着那得意的姐妹二人怒吼。院外,穆誠看向空中的眸子裡透着一抹惱怒。
本想等她回來便告訴她,他決定在東曲住些日子。他甚至在腦子裡勾畫過那女人高興的模樣。
可是,卻等不到她回來了。
雙手不由收緊,那人回了楚慈屋中,將二人的休閒套裝一裹,飛身而去。
“小慈。”
桂樹之下,楚慈看着桌上那些食材沉默不語。宋文傾握着雙手,立於她身側,“我知小慈怨我無用,可我……”
“你便這般等了一天一夜?”
轉首,打斷他的話,楚慈指着桌上的食材,指着剩下的半杯茶水問道:“你傻不傻?我沒來,你不會休息嗎?”
“不是皇妃要殿下等的嗎?殿下滿心歡喜的親自去選了食材,回府便在這兒等着。因爲皇妃的一句‘等我’,殿下一日未食,一夜未寢。直到皇上召見這纔去了黎府。”
南易之言,帶着不滿。
宋文傾面色微變,一聲呵斥,“南易!”
“殿下……”
“這裡不用你伺候,你下去!”
難得見宋文傾發怒,楚慈見他神色之中藏不下的淒涼,便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一個是心中放不下之人,一個是她自己招惹的人。如今,她卻是因爲自己的搖擺不定而傷了這個少年嗎?
“小慈,你不要聽他胡說,我沒……”
他的話,在她轉身將他抱住時頓住。
楚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彌補自己的錯誤。此時此刻,她只想這麼抱着他,就這麼靜靜的抱着他就好。
她的頭埋在他懷中,雙手緊緊的揪着他寬鬆的衣衫。許久許久的沉默之後,她在他懷中說道:“文傾,我們是夫妻了。”
一句話,表明了她的決定。
她不要,不要再搖擺不定了。大叔,大叔就讓他成爲過去吧。既然高順帝已經下了旨,那麼,她就要和宋文傾好好的過日子。
她之言,宋文傾身子一顫,聲音亦是有些顫抖,“對不起,小慈,我,我……”
“時辰不是還早麼?咱們雖是裸婚,可就這樣過了麼?”
退開之時,她面上是輕鬆的笑意,掃了一眼桌上的食材,她說道:“新婚快樂,我們包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