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奉承的嫌疑。”東明修語態平緩,一本正經的說道:“可你說的是事實。”
“將軍,你還真不謙虛!”
相視一眼,同時一笑。雖這一笑看起來都是釋懷,彼此卻明白真正的問答纔剛剛開始。
“第一次見到你,你與楚月澤和薛彥彤在路邊喝粥,當時聽說是楚傢俬生子,我便派人去仔細查過你。後來查的事情多了,自然也查的更細。之前一直懷疑楚家出了大蛇與你有關,卻是尋不到證據。直到今夜楚月澤賣力的誇着你,說你最擅畫畫,更言所畫之物活靈活現,畫條蛇還能嚇死人。”頓了頓,東明修總結:“由此我才解開了心中疑惑。”
楚慈朝東明修豎了拇指,“將軍果然厲害!套小澤的話是一套一個準兒。”
這人與楚月澤沒呆多久就把想知道的都給套了出來,顯然是有備而來。看來今夜就算她不尋他,他也會找她的!
楚慈之言,他神色未變,接着說道:“楚月陌急病,南灣大夫無人診出問題所在。邰正源診治之後,卻是去了葉府尋你,由此可見此事與你有關。想要知道楚月陌究竟是何病也不難,夜裡派個會醫術的去查一番便知道了。”
東明修將事都說了,接下來就輪到楚慈了。
他以邰正源作爲結束語,顯然是要她從那人說起。
跟這種人精中的人精玩秘密遊戲什麼的,這種感覺一點都不美好!
可再怎麼不想玩兒,也不能中途退場不是?人家都那麼有誠意說了實話,自己也不能謊話連篇自掘墳墓。
想了想,指腹搓了搓鼻子,楚慈一個深呼吸這才說道:“其實對於大叔,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那次去薛府之後,薛彥東派人殺我們,我中了毒針,他給我解了毒。也不知怎麼的,從那之後,就覺得這麼一個淡漠的人讓人心裡頭有些惦記。”
楚慈說的很慢,似在回憶着那些過去。
分明就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此時想起來卻似在昨日發生。
海風吹拂,幹了一身汗意。馬尾被風吹得起舞擺動。也吹散了海中月牙。
東明修也不打斷,哪怕她在回憶,也是在安靜的等着。
“沒喜歡過人,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歡,就覺得那麼一個淡漠的人讓人瞧着舒服,想要與他親近些。武宴那日,我向他表明了心意,他說我那是錯覺。我覺得吧,既然是錯覺那就算了吧,我還有自己的路要走,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是?”
說到這裡,她再次停住。
想到方纔邰正源眸中的情意,楚慈不知道如何繼續。
那人念着黎海棠,對黎睿萬般相護。分明是放不下那一段情,卻又讓她等他。
對於不屬於自己的感情,她從來不屑,更不可能讓自己成爲別人的替代品。可她想不明白,爲何面對邰正源,心跳總會失律?不是說在喜歡的人面前纔會失控?她每次都這麼不受控制,真是本心難違?
想到他按着心口雙脣顫抖的模樣,楚慈不由的閉了眼。
眼下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她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將他推開,而不是讓那夜的事再次發生。
楚慈沉思不再言語,東明修轉眼看着她,問道:“所以你就準備在五皇子這棵樹上試試?”
楚慈冏。將軍,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精?什麼事兒都讓你看穿了,太沒意思了好吧!
“可你試的也不專心,五皇子生辰那夜,你卻與邰正源在一起,讓五皇子等了一夜。加之今夜你的猶豫,足以證明五皇子在你心中並不如你想的那麼重要。”
東明修顯然對那夜的事也很清楚。
楚慈眸光微閃,良久說道:“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重要不重要,也只有我自己清楚。”
至少她從沒想過要捨棄小伍,更沒想過要放棄這段感情。
“哦?”微挑眉頭,東明修笑得高深莫測。
楚慈被他給看的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顧自說道:“放下了大叔,選擇了小伍,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不管嫁給小伍被迫還是自願,我都覺得現在這樣很不錯。”
“可你過得並不舒心。”東明修一針見血。“其一,與五皇子一起你有太多的秘密。其二,對於邰正源你有放不下,你對五皇子的感情難以保證始終如一。其三,對於薛彥彤你如今更是感到有心無力。你因爲利用了五皇子,所以想給他一片真心,可因爲這些,你過得很壓抑,你對五皇子的這份感情並不純粹。”
楚慈訕笑,並不想承認。
“你說你沒有喜歡過人,那你當年與太子又是如何一回事?你在楚家本不受待見,如何能習醫術?如何能習擒拿之術?這是你自身的秘密,你不曾告訴五皇子,或許他還在等,你也在等時機。可這根本不是時機不夠,而是在你心底,他根本無法讓你安心。”
楚慈啞然,瞳孔微縮。
“你來找我之前,邰正源必然是找過你。你見着我卻跑,是因爲你不知道該給薛彥彤一個交待?還是該爲了邰正源而放過黎睿?你因邰正源而舉棋不定,既覺得對不起薛彥彤,又覺得對不起五皇子。”
“…”我就看着你,我就這樣看着你,有本事你再從我眼中再看出點別的來啊!
楚慈就這麼看着東明修,東明修卻以平常的語調說道:“你以爲我會問你是誰?你以爲我會問你性情大變之後的本事從何而來?”
楚慈原地挪着,面朝東明修而坐,眨了眨眼,甚是無害。
“我早便懷疑過你不是楚月慈,可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你不是,所以,我當你是。”
東明修就像高數老師在黑板上將難題一步步分解,解得酣暢淋漓,解的學渣目瞪口呆。
楚慈一向覺得自己的刑偵和心理學都學得不錯,可與東明修比起來,瞬間被秒成了渣渣!若非自個兒心理素質不錯,被他這麼套話,怕真像楚月澤一樣,底都被套光了。
此時楚慈已經想不得那麼多了,只想給東明修磕個頭,讓他快快升仙,別再留戀凡塵。
“如今你想怎麼做?”
那人提問,楚慈甩了甩頭,將自個兒給東明修添上的一對神翼甩去,一本正經的說道:“將軍,我有要事稟報。”
眉頭一挑,東明修嘴角勾出一個極淡的笑意,“說說看。”
楚慈覺得‘你問我答,我說你聽’的遊戲該結束了,故此主導權也當轉回自己手中。於是,她將之前與穆誠說過的話與東明修說了一遍,“將軍覺得,這後頭到底是誰在主導?又想做什麼呢?”
東明修垂眸思考。月色之下,只見他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就像一隻震翅的蝶,相當有看頭。
不由的,楚慈想到了駱駝。
“你在想什麼?”
那人忽而發問,楚慈想都沒想便說道,“一隻小駱駝問大駱駝‘爲什麼我們的睫毛那麼長?’大駱駝說‘當風沙來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可以讓我們在風暴中看得到方向。’”
東明修並未擡眼,那長長的睫毛卻是閃了閃,而後徹底的穩住不動。
就在楚慈準備收眼時,他忽而轉眼看來,“你會爲了薛彥彤殺黎睿嗎?”
楚慈面色微變,下意識的錯開眼。
“若我說,這一切都是邰正源在背後算計,你相信嗎?”
那人又是一問,楚慈又轉回頭看着他,“我不信。”
東明修忽而一笑,“我也不信。”
“…”所以你笑得這麼好看,就是爲了遮掩你的信口開河?
“顯然我這麼笑,你也覺得我信口開河很無聊。”東明修正經說道。
“……”楚慈已經不知道怎麼跟東明修交流了。
“山上的暗道顯然是被毀了,非但如此,北山的同夥顯然也因爲別的原因而未能及時前來相幫。黎睿算計了薛彥彤,算計了所有人,可最後卻是你來帶着前鋒贏了一局。也就是說,背後的人要做的不止是害黎睿,更是要將你引到人前。讓你在人前發光發亮。”
話題終於轉到了正面,清冷的月色將他認真的面容渡上一層淡淡的光芒。“這個人必須是瞭解你的,非常的瞭解你,知曉你的本事,瞭解你的脾氣,或者,與你朝夕相處。”
“不可能!”楚慈猛的站了起來,“他沒理由這麼做!”
“他有理由這麼做。”握劍而起,東明修聲音低沉的說道:“雖然我只是推測,可眼前只有他嫌疑最大。他想回京卻是遙遙無期,他沒本事讓自己得到皇上的重視,只能通過你來引人注視。”
“可他如何能安排這些?”楚慈絕對不相信這些事是宋文傾做的!他如何能辦到?
“這便要問你。”東明修平靜的看着楚慈,甚是認真的問道:“你與風氏兄弟有怎樣的糾葛?這些糾葛他可是知曉?”
“我不過就是帶着小澤和小彤打了風業一頓,他……”楚慈的話立馬打住,雙手不由的收緊,看着東明修的目光有那麼一點兒,真的,只有那麼一點兒想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