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三月,上巳節將至,*光明媚。照說是踏青的好時節。葉明淨卻長駐深宮,看繁花悄然綻開,四季交替流轉。
孫承和被太傅的魔鬼訓練弄怕了,趁着*光明媚,迫切的想去郊外散散心。他想到了去年去的桃花塢一行,便攛掇着江涵:“……我們去看桃花吧。”
江涵看了看左右,悄聲道:“噓——,你沒發現最近有些不對勁嗎?”
“怎麼不對勁了?”孫承和打了個呵欠。春天容易犯困啊。
江涵努努嘴,示意他看另一邊的空桌子:“齊靖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了。”
孫承和朝那邊望了望,道:“也許他是有事在忙呢?不是說接管了兩個莊子和兩個店鋪嗎?唉要我說,不來了更好。十五歲生辰一過,就可以離開上書房了。我還巴不得呢”
江涵恨不得把他腦子敲開,看看這人是怎麼想的。十五歲離開上書房,公主現在纔多大?十一歲。還有四年才能學滿學業。他們都比公主年長,一個個都走了,還伴讀個屁留公主一個人在這裡嗎?況且,他們的家裡是爲什麼送他們來這裡的?爲的是和公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還有什麼情誼?到時,真有那麼一天,你拿什麼資歷去站在她的身邊。真是個榆木腦袋
孫承和趴在桌子上嘆氣:“其實我覺得薛凝之也有些怪呢,好像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江涵對他的腦袋徹底失望。薛凝之是什麼人?薛皇后的侄子。真當他和他們一樣嗎?齊靖是福壽公主的獨子,和公主的關係最爲牢靠。而他們兩個的家族則是皇帝的臣子,關係非常簡單。唯獨薛凝之,說是和公主有親卻又沒有真正的血緣。名義上的嫡母。慶國公府沒有庶子庶女嗎?和嫡母的關係真的就像表面上的那樣和睦?
他們四個人,公主待薛凝之最爲客氣。你以爲客氣是好事?
孫承和見他默不作聲,頓時覺得沒了意思。跑過去問葉明淨:“公主,我們去桃花塢遊玩好不好?”
葉明淨正在抄寫上一屆三位進士及第者的大考文章,聞言擡頭看了他兩眼。斯條慢理的道:“春闈後再去。”
孫承和叫道:“哎呀那時就人多了趁着現在大家都忙着會試,去的人少。咱們玩起來才痛快呀”
葉明淨放下筆,笑了笑:“小和啊,聽我的話。忍得一時痛快纔可換來日後的無憂。你就再忍幾天吧,最近沒事就不要外出了。”
她話剛說完,在一旁練字的薛凝之筆下突然一頓。一個墨點就毀掉了用小楷書寫了一半的《詩經、燕燕》。
孫承和問:“爲什麼要忍?我又不參加會試。”
葉明淨提起筆又蘸了墨,繼續抄寫:“你不忍也沒關係。反正我是不去的,你自找其他人陪你吧。”
孫承和回望江涵,江涵趕緊低下頭,做出一副“我很認真”的姿態。再看薛凝之,他鋪開一張新紙,重新下筆默寫。孫承和只得泄氣,哼道:“你們不去就算,我難道還找不到人陪了嗎?”
葉明淨頭也不擡的接話:“說到這個,我倒是建議你去靖海侯府,邀請蕭曼。說起來,你們第一次見面不就是在那裡麼。”
江涵“撲哧”一笑:“沒錯。小和,你實在不應該來找我們的。”
孫承和憤憤的甩了甩袖子:“就知道笑話我我好心請你們去玩,你們反倒挖苦我起來。”
見他生氣了,葉明淨怔了怔。想了想,放下筆正色道:“小和,我沒開玩笑。我問你,蕭曼是不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
孫承和臉一下子就紅了,忸怩道:“這,這是自然。”
“那就是了。”葉明淨苦心勸他:“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這種緣分,前世不知要修多少善緣才能修來呢。既成了夫妻,就該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而這些,都是需要感情基礎的。你得學着和蕭曼處出感情來,以後的路才能走的圓滿。”
她一席話說完,覺得有些口渴,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後發現三個伴讀都在愣愣的看着她。
“幹,幹什麼?”她莫名。
孫承和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神色怪異的道:“公主,你這話說的,好像你多有經驗似的。”
江涵腦海翻滾,難道公主情竇初開了?
薛凝之看了她半天后,又看向齊靖留下的空桌子。
葉明淨乾笑兩聲:“這個,書上就是這麼說的呀。”
“書上?”孫承和怪叫,“還有書上說這些?我怎麼不知道。你倒是說說看,都是哪些書?”
葉明淨絞盡腦汁,半天后道:“那個,坊間小說啊戲文啊不都是這麼寫的嗎?對了”她眼神一亮,“那個夫妻是幾世纔可修得的緣分,這是佛經裡的話。”
“哪本佛經?”薛凝之追問。
葉明淨神色不變:“這個我就不記得了,看的書太雜了。不知道哪一天在書鋪裡偶然翻到的。原話是這樣的,所謂緣,乃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所以,夫妻這個緣分,就更顯得珍貴了。”
薛凝之臉色微變,喃喃自語:“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
江涵也低聲吟誦,末了嘆道:“這樣的句子,真是道盡人世滄桑。”
孫承和一臉喜色:“太好了。原來我這是前世註定的呀到時候就這麼和蕭曼說。她一定不會再嫌我。”
孫承和自從那天離開上書房後,就接連告了幾天假。想來是趁着*光,好好經營他的緣分去了。
上書房裡就只剩下江涵和薛凝之。這兩人都是不愛說話的,每天上午的讀書時光,就顯得有些沉悶。
三月初六,三年一度的會試正式開始。貢院的大門在晨光微曦中緩緩打開。雲聚京城的考生們,提着籃子排隊走進考場。走進那扇可以改變他們人生軌跡的龍門。
葉明淨今天難得的沒有作課業。而是找了一本《金剛經》開始抄寫。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
她靜靜的抄着,太陽漸漸升高,時間緩緩流逝。
貢院中,第一場的試題剛發完,滿院只聞“沙沙”的閱卷聲。突然,有一個考生大叫了一聲後暈倒了。
接着又有好多考生失態。其中不乏有人大罵“騙子”更多人則痛哭流涕,形容瘋癲。
主考官工部尚書劉潛連呼倒黴,忙的不可開交,指揮差役維持秩序。
貢院外,左都御史吳淡暉帶頭,領着五城兵馬司的一隊兵卒氣勢洶洶的朝貢院趕了過來。
劉潛聞訊,趕到門口。一位領頭的指揮正在那裡和守門的差役隔着門互相叫罵。
“怎麼回事?”劉潛氣惱的問。
一位同考官憤憤不平的道:“啓稟大人。左都御史吳大人帶着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叫門,說是本次會試考題已被泄露。他要進來抓捕犯人。”
劉潛聞聲色變。他想起了考場裡突發的凌亂,這才第一天啊
“大人”一位差役苦着臉叫道,“外面說,再不開門,他們就要闖進來了。”
“胡鬧”劉潛呵斥,“會試大典,貢院是何等神聖之地,豈容他這等放肆要抓犯人,行讓他帶了皇上的聖旨來,我就開門。”
這時門外有人叫道:“劉大人你我皆是進士出身,怎能見此爲國選拔人才盛典被奸佞貪贓者玷污,劉大人,吾已經命人去向皇上求旨了,聖旨即可就到,還望大人以大局爲重。以防那罪犯銷燬證據。開門放我等進去。”
劉潛聞言不由遲疑起來。吳淡暉的話音裡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聯繫上考場中的騷亂。看來的確有舞弊之事發生。若是真的有人在他眼皮底下銷燬了證據,將來到得皇上面前,他不免要背上失職的罪名。可真要放他進來,沒有聖旨就私開貢院大門,這一頂罪狀下來,他也是吃罪不起的。
劉潛左右爲難間。心裡將那泄露考題的人恨了個透底。
門外的兵卒開始用力撞門,大門遙遙欲動。
劉潛咬牙,剛要說話,一隻手拍上他的胳膊:“劉大人,請稍候。”
劉潛回頭一看,來人是副主考林珂。
林珂沉着嗓子吩咐:“把門給我堵死了”
劉潛一驚:“林大人,你……”
林珂溫聲道:“劉大人莫慌。考場裡,我已經吩咐人警戒全場了。所有考生雙手抱頭,背牆而站。不會出亂子的。”
劉潛驚疑的看向他:“那後面你又將如何?”
林珂嘴角勾出一個輕微的弧度:“等。”
劉潛也不是傻蛋,稍微一想就想通了這裡的內幕,閉了閉眼:“罷了老夫不與你們爭這熱鬧。只是林大人……”他冷聲道,“你們爲了皇嗣角逐,競相謀算。可曾想過會牽連到這場內千餘無辜考生,這些考生十年寒窗,爲的就是今天。可是……卻被你們生生給毀了。你還是讀書人嗎?”
林珂微微一笑:“劉大人,稍安勿躁。”
外面,吳淡暉見裡面被堵上了,氣的叫罵:“狡猾小兒,膽敢如此”轉頭對身邊的男子道,“何指揮,勞駕了。還需你幫忙將這門撞開。”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何飛得意的挑挑眉:“小事一樁。”然後振臂高呼,“兒郎們,隨我來”帶着一羣人就衝向了大門。
何飛猛一運氣,雙手貼在門上,聲若洪鐘:“開”
大門立時搖晃兩下,一羣兵卒們越發用力。眼看着裡面的人就要守不住了。
火光電石間,一個尖銳的嗓音叫道:“聖旨到”
一隊御林軍呼呼啦啦的跑過來,將這羣人團團圍住——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