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處理的是廖其珍告老摺子。葉明淨自然是準了,賞賜了一堆東西安慰他。不管怎麼說廖其珍都是帝師,政務能力如何不談,名聲那是一定要有的。
接下來就是嚴守正的摺子。瓦剌和韃靼的使臣自然要見。不過葉明淨身爲女帝,總要擺一擺譜。沒得一上來就趕着給他們好臉色的。她想了想,趁機任命薛凝之爲禮部郎中,負責這次的議和事項。讓他先去探探風聲。
剩下的幾件事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她收了奏摺回去細看。
然後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陸詔的任命。
徵糧使是臨時性的差事。現在戰事基本結束,陸詔也回了京。對於這麼個立了大功的人,必須給予相應的位置才行。
陸詔立的功雖然見不得光,好在如今葉明淨的王權已經到了集權頂端,可以一言定奪。她想了想,還是先將他安置在了翰林院,從五品的侍講學士。
果然,陸詔沒有半點不滿。欣然接旨。
朝會結束後,新鮮出爐的侍講學士很扎眼的跟着女帝陛下去了南書房。
方敬和林珂交換了一個眼色,並肩而行。
葉明淨今日的上朝是登基以來最痛快的一次,大好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了南書房。淡笑着道:“別的事不急,先說說和談吧。”蠶食草原一帶是藍圖最初的開始,重中之重。她一直記掛着這事。
方敬和林珂的意思是典型的天朝大國態度。讓兩國對大夏稱臣,交換戰俘。
“沒了?”葉明淨吃驚的瞪大了眼。她已經預料到了這些古人不會有什麼先進的觀點。不過這也太簡單了吧,連戰爭賠款都沒有嗎?
方敬愣了愣,試探的道:“是否還需兩國特使來我大夏朝賀?”
呸葉明淨深吸了兩口氣,提醒自己。我不生氣,我不生氣。和這幫古人生氣沒意思。
新鮮上任負責和談事宜的禮部郎中薛凝之,不緊不慢的開口:“爲着這一戰,國庫耗費錢財頗多。我大夏可向瓦剌與韃靼要求賠償。”
葉明淨讚許的看他一眼:“凝之此言甚是有理。”
戶部尚書錢思義一聽有賠款,第一個來了神:“陛下,國庫去年不光徵調了錢財,還有當年的糧食賦稅。此外,由於大量民衆被徵召當兵。田地耕種不善,今年的收入會大大減損。另者,還有三十萬大軍的糧餉、補給……”他滔滔不絕的算着,隨口就是一串嚇人的數字。眼冒綠光的盯着薛凝之。那意思是:多要些錢回來。
董學成目瞪口呆,有些結巴的道:“數,數目這麼大。瓦剌和韃靼人不會答應的。”
陸詔胸有成竹的發言:“錢不夠,就用地來賠償。割地賠款好了。再製定一些通商協議。剩餘的,可以用牛羊、馬匹、奴隸抵債……”他是知道葉明淨的牧場計劃的,此時說來頭頭是道。
薛凝之瞥他一眼。目中閃過一絲詫異。頓時知道了此人也是陛下心腹,當下示好,附和道:“陸大人所言極是。臣還記得陛下和一些商家民衆簽訂的那份‘戰爭投資’協議。若要照此辦理,割地賠款是必須的。”
方敬、董學成、以及部分尚書們聽到這裡立時一愣。想到了當時危急的關頭。朝政幾乎癱瘓,國庫空虛。外有強敵入侵。內有流竄的瓦剌軍隊。那個時候,他們都做好最壞的準備了。議和、納歲貢、和親……只要能讓瓦剌人和韃靼認退兵就行。結果葉明淨在金鑾殿上掀翻了御案,厲聲大喝“在其位,某其政沒本事做事的就給朕回家種地去”
堅決反對議和。緊接着就出臺了‘戰爭投資’這種匪夷所思的政令。然後,一批商人,如岑家、孟家。一些勳貴,如景鄉侯、晉侯、慶國公、武成伯、思康伯,再有一些個人,如林珂、顧朗、蕭炫,紛紛傾出家產。最後包括女帝自己,都拿出了內庫的錢。不是白白捐獻,而是作爲投資。寫下了一系列條款。在戰爭勝利後要將利潤回收回來。
當日他們只當是笑話。這會兒薛凝之提起了,才最終覺悟。難道陛下是早有預謀?難道打勝了仗,除了戰利品,還真的能掙錢?
廢話打仗不掙錢還打什麼仗?葉明淨隨即拋出了“天工所”研製出的一部分成果,以及齊靖擬定的牧場計劃。還有杜憫撰寫的如何具體發揮戰俘勞動力的長奏摺。
看完了這一系列的東西,方敬喟嘆。自己也許真的是老了。
事情商議完,時間臨近中午。葉明淨也不耽誤大家,點名留下林珂、錢思義、薛凝之、杜憫、陸詔在宮中用膳,下午再詳談議和細節。其餘人就先回各衙門辦事。
宮中的午膳,並不奢華。葉明淨崇尚簡單、實惠。她將這些零碎宮務交給了姚皇后,也算是給他點事做做。
姚善予的想法很簡單。吃飯就要吃熱的。於是御膳房被分割成了幾塊。其中就有專門負責外宮廷大臣飲食的部門。林珂這幾人的飯食還是很不錯的。沒有出現飯食冷了,或是吃不飽之類的情形。
不過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奇怪。
林珂和錢思義屬於一輩兒的大臣,但兩人平時的關係也就這樣,故而沒什麼話。對着小輩們也不好太熱絡。雖然薛凝之也稱得上是他的學生。
而三個小輩之間的氣氛就更加怪異了。薛凝之是有意和陸詔多親近親近的。陛下的宏圖徐徐展開,需要的人手越來越多。除了他們這些少年時的親信,必然還會再增加人手。這陸詔就明顯是一個。陸詔出身東陽侯府,和他也算是同類人。稍稍示意一下,應該很快就能交好上。
陸詔本人也是這麼想的。薛凝之是葉明淨的伴讀,林珂的弟子。目前兩人都是女帝親信,正該發展一下交情。日後同殿爲臣好辦事。
問題出在杜憫身上。這位不聲不響走入女帝近臣圈子的病才子。陸詔的表兄、大舅哥。此時散發着一身生人勿近的氣勢。言行舉止明明很得當,卻偏偏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冷感。
並且大家都能感受到,這冷感是朝着陸詔去的。
薛凝之決定,套交情的事日後再說,反正有的是機會。今天還是算了。
林珂和錢思義則是淡然一笑,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涵養。悠然吃了午飯,溜達到一邊喝茶下棋去了。
年輕人血氣盛,多歷練歷練就好啦
薛凝之則是湊過去看老師下棋,擺明了我不摻和你們的恩怨。
陸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笑着邀請表哥去南書房花園走走,散散心。
杜憫擡腳邁出。在花園裡走了幾步後。陸詔率先打破僵局:“沒想到表哥竟然也入仕了,真是恭喜。舅舅一定高興壞了。”
杜憫走到一棵古樹下,掃了掃一塊大石坐下,輕笑:“沒辦法。老2怎麼都考不上。到底還是差了些天賦。”
陸詔笑着在另一塊石頭上落坐:“表哥入仕豈不是更好?以大表哥的才華,日後定可登閣拜相。”
“登閣拜相?”杜憫嗤笑一聲,“我剛來京城的時候,或許還有此想法。現在麼,若再這麼想就是傻瓜。”他冷冷的擡目,注視陸詔,一字一句的道:“我總算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大膽了。一個這般的陛下。難怪。”
陸詔笑的非常得意,躊躇滿志:“我就知道別人看不出來,表哥一定看的出來。”
杜憫冷笑一聲:“陛下胸中有宏圖韜略,自成一格。根本就不需要依靠老臣。她是要打破格局,自成天地。表弟,你是她的近臣,對着我們卻是一點兒口風都不漏啊。”
通過這場戰爭,他算是看明白了。女帝葉明淨的格局前所未有的開闊。她明擺着是要打翻了舊例全部重來。而最令人驚奇的是,竟然就給她辦到了。銅管炮、霹靂彈、羊毛紡織、密封陶罐運輸。哪一樣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分明就是策劃已久。戰爭投資、戰俘當苦力,這些計劃一環套一環。更別提這場蹊蹺詭異的戰事了。陸詔失蹤的這一年去哪兒了?顧朗、孫承和、江涵三年的時間在西域沒一點兒消息。結果一出來就正好守住了寧武關。
他不是傻子。前前後後一想就明白了。葉明淨一早就在計劃這盤大棋局了。幸虧他醒悟的早,於戰事最危急的時刻站到了女帝一邊。不斷的貢獻智慧,幫着完善一項項計劃。葉明淨擅長的是大方向策略,於細節瑣事上需有專人完善。便是這般,他才異軍突起的走入了帝王政權的中心位置。
太險了。如果不是他入了仕途而換成杜忱。只怕此刻被吃的連渣都不剩。而這一切,都是因爲陸詔向她們隱瞞了真正的葉明淨是什麼樣。
驕傲如杜憫,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陸詔輕笑:“表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表哥的見微知著,哪裡知道陛下是這般的。只是陛下當日缺人用。直接找到了我。我剛知道詳情就被派去了北邊執行秘密任務。實在是來不及向表哥細說。”
見鬼杜憫一個字都不信。等到現在再細說,鹽都要賣餿了。該站隊的關鍵期已過。現在向女帝示好的人,哪個不是排在他們這些近臣後面。真要是指望了他。現在他們杜家就得求着陸詔說話。
杜憫眼如利刃:“你打算如何向婉兒說這一年多的行蹤?”
陸詔淡淡一笑。杜憫的意思他明白。這是在間接的問他對待杜家的態度。剛想說話,突然身邊的灌木叢裡穿來輕微的響動。
一個很漂亮的男孩笑嘻嘻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見到兩人後立刻伸出手指在嘴脣上“噓”了一聲。然後很快躲到了陸詔坐着的石頭後面。
“早早,你在哪兒?”姚皇后一邊叫着,一邊貓着腰東看西看,“該去午睡了,快出來。”
嗷嗷,不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