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淡暉看着葉息觀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心中涌起一陣暢快。終於輪到他揚眉吐氣了。
口吻就越發嚴厲了起來:“你們幾個,給於大人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被從後堂帶出來的,共有四人。這四人均是中年,最年輕的也有三十來歲。當中最年長的一位率先道:“小人是個算命先生,常年在報恩寺外擺攤,靠替人算命餬口。有一天,突然有一位年輕人來找我,說是要我幫着做買賣。小人就說,小人只會算命,不曾學過做買賣。他卻說這很容易。這要小人天天在此細細察看,專揀那要參加會試的舉子問話,挑一兩個有錢的、考功名心切的搭訕。保證他只要花錢求一張靈符就可以金榜題名。舉子要是答應做這生意了,我再帶了人去他那裡,每成功一個,就給我十兩銀子的分紅。”
於光愷問:“你可知道那年輕人做的是什麼買賣?”
那算命先生道:“小人沒有細問,也不敢細問。小人想,專門找舉子,又是求金榜題名的。定是和大考有關。”
於光愷問:“那些求靈符的舉子,你都帶了他們去哪裡?那位年輕人是誰?你可還能認出?”
那算命先生道:“是外城一處不起眼的宅子。”他將宅子的地點報了出來。隨後又道:“那年輕人現就在堂上,就是他”
算命先生的食指直指四人當中最年輕的一位。
那人冷笑道:“胡說八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們莫名明奇妙的把我抓了來,就是聽這些胡言亂語嗎?”
於光愷拍了一下驚堂木:“休得喧譁堂下之人,我且問你,你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家主哪裡,以何爲生?”
那人面不改色,朗聲道:“小人是京城人士,家住外城城南。小人是個中人,替街坊鄰居跑買賣,相互牽線爲生……”這人侃侃而談,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的說那算命先生是害他的。
結果他還沒說完,另兩個男子就叫了起來:“大人,這人信口雌黃,我等也是被他騙了的。大人休要聽他胡言”
“哦?”於光愷轉移目標,“你二人又是何人?”
這兩人遂爭先恐後的敘述。原來他們倆和那算命先生一樣,都是在京城閒蕩之士。也是那年輕人找了他們,說的話和對那算命先生說的一樣。買賣過程也一樣,都是去了那個小宅子。
於光愷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源頭就是那最爲年輕的男子。無奈那男子拒不承認,定說是這幾人在誣陷。
這時,吳淡暉道:“於大人,不妨命人查查那所宅子。”
於光愷這次爽快的接受了他的意見,派了人去查那所宅子。
折騰了這許多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晚了。於光愷宣佈,今天的查案就到這裡,嫌疑犯全部收押,其餘人等各自回府。
這時,武成伯顧緝起身道:“吳大人、何指揮、息觀公子。你三人現在是重要的人證,若是無事,還請不要外出。”
吳淡暉等人回到府邸後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一隊隊御林軍包圍了他們的府邸,實行嚴進嚴出政策,哪怕是一個採買的管事,都要詢問的清清楚楚。
吳淡暉胸中自有定奪,並不在意。吩咐家裡人照往常行事即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何飛倒是想找人疏通關係。無奈御林軍這次是動了真格,絲毫不講情面。
而葉息觀,在回府後得知邵先生已經離開,還是自己的三個妹妹放走的。頓時大發雷霆
“無知婦人無知婦人”他憤怒的罵着,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心底的慌張。他在書房整整坐了一夜。
這一夜,大理寺關押的舉子們被嚴密的隔離了起來,不準任何人探視。
當太陽再次躍出地平線時,相關人員陸陸續續的來到大理寺,於光愷繼續審案。
那所宅子的主人有了消息。由一位叫邵先生的中年男子出面租用。該男子經證實,是葉息觀的幕僚。宅子周圍的幾個鄰居,指證了四人中那位年紀較輕的男子,說是看見他和邵先生一起出入過。
這個時代的辦案,並不講究絕對的證據。有此幾項指證就足矣。於光愷又喚了幾個被抓的舉子出來認人,這些人很快就將這四人都指認了出來。
那些舉子神情非常激動,還想再說些什麼,於光愷卻立刻喚人堵住了他們的嘴。
他將目光指向葉息觀:“息觀公子,你還有何話可說?你的那位邵姓幕僚何在?”
葉息觀苦笑:“他昨天就逃走了。我被帶來大理寺後,他花言巧語騙了我三個妹妹,捲了錢財從角門逃脫了。”
於光愷問:“那你可承認販賣考題之罪?”
葉息觀正色道:“於大人,息觀冤枉。這件事都是那姓邵的揹着我乾的,我實是不知情啊”
於光愷道:“邵姓幕僚現已失蹤。息觀公子,你可有證據證明你完全不知情?”
葉息觀道:“有那位邵先生,是我於偶然間碰見的。他是滄州人士,與葉息聆的一位妾室是同鄉。正是由那葉息聆作保,我才接收了此人做幕僚。而且,據我所知,那位非嫣姨娘最近這半月來似是發了筆不小的財。現在想來,只怕正是那位姨娘和姓邵的勾結在一起,私下做了這等大逆之事。”
於光愷聽後沉吟半晌:“你可有證據?”
葉息觀胸有成竹:“這位非嫣姨娘近日來出手闊綽,在銀樓購買了很多首飾珠寶。聽說,還打算插手西域商隊的生意。於大人儘可以查一查。這位姨娘的錢是從哪裡來的?還有,如果是這位姨娘和邵先生勾結,只怕販賣考題的地方不止那宅子一處。大人可問問那些舉子,說不定就能找到其他的線索。”
於光愷從善如流,接受了他的建議。一方面派人去傳訊葉息聆和他的姨娘,另一方面派了人手去葉息觀提供的幾處銀樓找線索。同時,他將葉息觀、吳淡暉、何飛以及那四個販賣考題的人都送進了後堂的隔間。沒有讓他們參與接下來的審訊。
這幾人在後堂隔間待着,互相不聞不問。一時間倒也安靜。
時間靜靜的流逝,等葉息觀、吳淡暉、何飛被再次傳喚至前堂時,第一眼就看見了葉息聆蒼白的臉。那位非嫣姨娘匍匐爬在地上,臉蛋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於光愷清了清嗓子,對吳淡暉道:“吳大人,本官已經問明白了。息聆公子的妾室阮氏確實也是販賣考題之人,本官已經下令,通緝逃犯邵春。這販賣考題之事,大致就是如此了。”
吳淡暉看了看方敬和黃庸行,這兩人俱是微微點頭。他便拱了拱手,道:“於大人斷案果然快捷。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這阮氏和邵春又是如何會知道會試考題的呢?這裡面只怕另有內幕。”
於光愷道:“此事,本官也正要詢問。據阮氏交代,這考題是葉息觀拿了來給葉息聆瞧的。息觀公子,本官問你,你是從何處得知的考題?”
葉息觀臉色微變,幾番猶豫之後,才輕聲道:“是五公主親口告訴我的。”
他話音一落,衆人耳畔彷彿響起一陣悶雷,炸的人心驚肉跳。
於光愷第一個變了臉色:“葉息觀,你可知你剛剛說了什麼?”
方敬眼皮猛的一跳,眼角就朝黃庸行瞥去。果然,黃庸行的嘴角不自覺的上翹,弧度小的幾乎看不見。眼睛微微眯起,彷彿一隻看見獵物落網的狐狸。
武成伯顧緝也是嚇了一跳,他的眼角餘光卻是瞥向蕭炫。蕭炫同樣滿臉震驚,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顧緝的視線轉向他的雙手,發現蕭炫的兩隻手穩穩的擺在身體兩側,指尖紅潤,以最放鬆的姿勢下垂。顧緝眼底的緊張立刻就鬆懈了下來,將後背往椅背上靠了靠,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於光愷看看堂上衆人,嘆了口氣:“於某既尊聖旨徹查此案,就不能枉顧聖意,獨斷專行。也罷,暫且退堂。等於某面奏了皇上,再行審理。”
正在這時,卻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大理寺卿於大人可在?”
於光愷沉了臉,呵斥道:“外面是何人在喧譁?”
他話音一落,就看見一隊大內侍衛擁簇着一個十來歲左右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小姑娘一身黑色銀紋的曲裾深衣,頭髮簡簡單單的用一根青玉簪挽在頭頂。行動間如行雲流水般從容不迫。大理寺右卿葛涵面色怪異的跟在她身後。
方敬、黃庸行、蕭炫等幾個認識她的人搶先行禮:“……參見五公主。”
立刻,於光愷的面色也變得怪異了。走下主審位行禮:“臣於光愷參見五公主。”
葉明淨輕擡手腕:“諸位大人免禮。明淨聽說我朝會試大典有騷亂髮生,心甚憂。父皇說於大人正在審理此案。明淨就起了好奇心,想來看看。還望於大人不要嫌棄。”
於光愷嘴角抽動了兩下,道:“公主殿下來的正好。本案剛審理到一半,正好需要公主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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