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淨深吸了一口氣,嘴角上彎:“太好了。”
何長英低聲回話:“陛下的脈象很好,沉穩有力。腹中的孩子很健康。”
葉明淨目視他,緩緩道:“何院使,這件事暫時不要說出去。朕自有主張。”
這個吩咐早在何長英的預料之中。他也不多置喙,轉口說起了孕‘婦’需要的注意事項。葉明淨一一聆聽,並不時和自己在現代掌握的那些知識對照。
補充完善了知識後,何長英退下。陸詔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葉明淨看他一眼,撫‘摸’着肚子,心裡就有了幾分複雜。
陸詔同樣盯着她的腹部,口中說的話卻是風馬牛不相及:“臣什麼時候出發?”
葉明淨暗歎一聲,打起‘精’神:“你得先回家一趟。朕會給你一紙手諭,着你去各地暗訪田地數目。你離京後,衛七會安排你避開衆人。然後就是改變些相貌。這時,你的身份就是謝盼。可能還會遇見一些追殺或者麻煩。再下去就是順理成章的去關外。”
陸詔沒有異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我就去了。”
葉明淨回以微笑:“等你的消息。”
陸詔離開皇宮,結束了一個多月見不得天日的生活。將那座寬廣威武的皇城拋於身後。他擡頭目視,夏季的天空湛藍清澈,棉‘花’般一團團的白雲,閒散的悠悠飄‘蕩’,絲絲縷縷。不知道草原上的天空是不是也是這般明朗?
皇宮中,馮立彙報着去西苑避暑的準備工作:“東西已經備齊,都是往年的舊例。只是計都大人還沒有回來,衛七又不在。要不要再添個貼身護衛?”
“不用了。”葉明淨算了算日子,“他也快回來了,不過幾日罷了。你辛苦些。朕現在的身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馮立又接着彙報,“‘藥’已經給了衛七。‘藥’效有三個月的見效期,這樣一來……”
葉明淨皺皺眉:“要是有人有孕,就給悄悄做掉。點擊‘穴’位、摔一跤……這些衛七總不至於不會吧。”
馮立應諾:“屬下知道了。同樣的道理,陛下也該防着這些纔是。屬下要安排事務,無法隨時候在陛下身邊。陛下還是應再添個人。”他一板一眼的實事求是。
葉明淨仍舊是拒絕:“不用。朕不是那等嬌弱‘女’子。身手雖及不上你們,躲閃還是不成問題的。除非是刻意加害。可誰又會知道了這事來刻意加害朕呢?”
主上拿定了主意,下屬便不能再幹涉。馮立慢吞吞的又換了話題:“王公子的身份已經安排妥當。化名姚善予,跟着餘恩侯一同進京,大約在計都大人回來後幾天到。”
葉明淨點頭:“姚景琮可有懷疑?”
“沒有。”馮立答曰,“姚家宗族的親戚,本就不是全都認得的。祠堂裡的族譜又被燒了,誰能說他不是?對了,還有件事。陛下封姚景琮的旨意下去後,靖海侯蕭家特意派人前去恭賀。”
“哦?”葉明淨注目。江南一帶的權貴恭賀新貴,這是常理。他特意挑了靖海侯出來說,是什麼意思?
馮立清了清嗓子:“在陛下有給姚家封侯的意思出來後。姚家的幾位當家人就找到靖海侯府,想在海貿生意裡摻和一腳。‘弄’幾艘船跟着一同出海。靖海候府當時沒有給明確的表示。”
“他們倒是會打算盤,給三分顏‘色’就要開染坊。”葉明淨冷笑,“可惜別人也不是傻子。不知道封侯的是哪位,靖海侯府又怎麼會立時表態?這時再上‘門’,大約是看着爵位已封,姚家主事之人被定下的原故。”她想了想,“其實不止江南一帶,便是京中,也有不少權貴在南方海貿中有股份的。別的不說,杭州總兵,金陵總兵,那是一定在裡面有乾股的。靖海軍是水師,從周朝開始,東南沿海一帶,哪裡還有大股水匪?偏偏總還叫囂着路上不安全,軍費一年要的比一年多。海貿的利潤在那裡,朕想不給都不行。”
東南沿海往北上,至新羅、高麗一帶,最遠到達東瀛。四百多年下來,這一塊的市場已經成熟,沒什麼可挖掘的了。除非是去侵略。然而船上沒有炮,單單靠着士兵,侵略起來便有些得不償失。
她安靜的沉思。也許,等北邊的事了。該讓張之航去瓊州了。就算‘弄’不出火炮,‘弄’點結實的船出來也是好的。到時置辦一支瓊州水師。靖海侯府也就能壓制住了。置水師的費用,就從北邊戰爭得利後的利潤裡來。
說來說去,一盤棋的關鍵現在就卡在了北邊。而那至關重要的一顆棋子,就是陸詔。
話說回來,她在盤算着棋局,焉知陸詔就沒有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算的是國家興旺之勢,是空間之局。陸詔算的,是政治傳承之勢。佈下的是時間之局。
陸詔是她棋局上的一顆重要棋子。同樣,她也是陸詔棋局中的一顆重要之子。
孰勝孰敗,還得鬥到最後才能見分曉。
葉明淨啞然失笑。不管怎麼說,人生能有這麼個對手總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她和他的棋局,有一個共同點:盛世。
她要盤活這個剛剛顯出頹廢之勢的王朝、要穩固和擴大手中的權利,需要開創盛世。陸詔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是將來的未知,也需要這麼一個盛世。
這就是他們能走到現在的基石。
輕笑着撫‘摸’上腹部:寶寶,母親給你找了一個很能幹的父親。可以爲助力,也可以爲對手。你要加油,要比他更能幹才行。
削弱對手以達到勝利,固然也是一種手段。卻不可爲長久之道。真正的王道,是遇強更強。強大的對手,纔是提高自己的動力。
寶寶,我相信我們都可以做到。
六月間,天氣悶熱。人也就變得懶散起來。不甚重要的事,懈怠些也無妨。
比如大理寺的徹查待選男子案件就在慢吞吞的進行着。又比如,懿安太后倖存的孃家人,新封餘恩侯的船隊順着運河已經到洛水,在洛陽上了岸,一路慢行至長安。
這時的運河,不能叫京杭運河。因爲它不到北京。當然,這年頭北京那塊地方也不叫北京。它叫幽州,或者燕州。
這也是一件讓葉明淨咬牙切齒的事情。李若棠時期,這塊地方是屬於周朝的。可惜兒孫無能,到了李青瑤時,這塊地皮已經被少數名族給分裂去了。成了韃靼人的地盤。改了名叫燕州。
當然,這塊地皮不是在李青瑤手上丟的。可不管是李青瑤還是葉承祜,都沒人去把它給奪回來。自顧自的把雁‘門’關內裡地皮修修補補。滿心滿意的當了太平皇帝。
後面的幾位葉氏皇帝,也沒有一個人動過那片地盤的心思。本本分分的經營着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丟祖宗地盤的是李家人。咱葉家人接手的就是這麼大一塊地。咱不丟人。話說,也就是李若棠非要拿下那裡。人隋朝之前,那地兒不也是外族的麼?什麼前燕、前秦,姓慕容的,姓苻的,輪着來。
葉明淨不這麼想。那是千年後的北京城。換了任何一個從現代穿過來的,你能接受北京城那塊地皮不是你華夏的嗎?尤其是到手後又飛了,你能接受嗎?
葉明淨不能。從幼兒園開始,嶽晶晶就接受着愛國教育。我們國家的首都是北京,北京有天安‘門’。
現在突然的告訴你,那塊地皮不是你們的。是俺們韃靼人的。是個穿越人都受不了。
更何況,她需要那一片地帶來開牧場、養馬。燕州都城作爲貿易中心則再好不過。畢竟那裡已經是成熟的城市。
“陛下,陛下。”熟悉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葉明淨擡頭一看,原來是計都。
她欣然一笑:“你回來了。”
“是。”計都應該是剛剛洗過澡,身上滿是皁角的清香,鬢角尤帶着微微的溼氣。
葉明淨‘摸’了‘摸’他的髮髻:“頭髮還溼着呢,怎麼不吹乾了再過來?”
計都笑的很晴朗,眼底深處帶着璀璨的火焰,捨不得轉眼的凝視她:“不礙事。屬下是習武之人,很快就會幹了。”
葉明淨怔了怔。對着他的熱切有些尷尬。
綠桔託了一個清漆螺鈿托盤進來,端過上面的素白瓷碗:“陛下,該用點心了。”
那是一碗清湯,飄着幾片蔥葉。碗底是切成薄片的動物肝臟。另有一碟灰褐‘色’的饅頭片和一些淺黃‘色’的粉狀物。
計都驚奇的看着那幾樣:“陛下換了新‘藥’膳方子?這是什麼?”他指指淺黃‘色’的粉末。
葉明淨頓了頓。動物肝臟、麩皮面饅頭、乾酵母。這些是爲了補充孕‘婦’早期所需要的B族維生素和一些微量元素。在現代可以直接去‘藥’店或商店購買提純物,在這裡就只能靠食物攝取了。
爲着這些,御膳房和司‘藥’房都快要瘋了。不脫麩皮的的麪粉、釀酒的酵母、核桃仁油、這些也就罷了。可怕的是那些聽着好像明白,實際上卻無從下手的東西。小麥胚芽油、海魚肝油、橄欖仁油……祖宗,這都是什麼呀
是以,葉明淨目前的食譜很是怪異。
“這是懷了身子的人吃的。”她坦然看向計都,“朕的新食譜。”
昨晚直到半夜還在卡文。今天就閉關趕進度。這個還是算昨天的二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