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弄是非?你在說什麼啊?”天逍忙抓住飛來的暗器,更加一頭霧水地問。
“我受傷的時候君哥哥根本就沒有進過素竹小樓,他根本不可能是對我下毒的人!”不顧車廂外的人可能會聽到動靜,沉水憤怒地抓起另一隻靠墊猛砸他,“你當時就在樓裡,怎麼會不知道他是清白的?就是存心要詆譭他,打壓他,你纔會跑來對我說他口蜜腹劍地警告你,就是想要毀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是看不得他優秀受寵,你們這些人……”
眼前此人根本和棋館裡那些心胸狹隘的雜役是一種心性,自己沒本事,就千方百計讓有本事的人也過不好,栽贓陷害,污衊誹謗,無所不用其極。
“不是啊,你搞錯了!”
天逍忙不迭地用手裡的靠墊去擋她劈頭蓋臉的攻擊,大聲分辯道:“我從來就沒說過他是下毒的人,是你自己把兩件事混爲一談。”
沉水冷笑着住了手,道:“是,是我混爲一談,我沒你那麼聰明,長着腦袋也不會想事情,被人誤導了最後還成了自己的錯,你不是自稱瞭解我嗎,難道不知道我最恨別人在我面前耍手段玩心計?”
天逍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下來,不再反駁。
他不反駁,沉水更加認定了他是計謀被揭穿無地自容了,想到自己先前差點就被他騙過去,還誤會了君無過,害他徹夜難眠,就感到揪心的痛,好像當初在轅臺上被那不知名的人抱着痛哭時候的心情,錯信了不該信的人,辜負了真正愛自己的人,追悔莫及。
胸口又隱隱作痛,不知是外傷還是內傷,只是痛,痛得無法呼吸。
“沉水。”
見她安靜下來,天逍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沉水正在氣頭上,當即用力甩開他:“別碰我!”
天逍卻不肯罷手,仍舊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腕,又在她試圖大叫的時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整個人翻身壓了上去。
沉水霎時嚇出一身冷汗,手被他鉗制,嘴裡也發不出聲音,被他欺身而上,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想幹什麼?殺了自己?在一羣侍衛的包圍之中?
“沉水,冷靜點,聽我說,”天逍將她逼到了車廂一角,無路可逃也無法掙扎,這才俯下頭去,在她耳邊小聲說,“我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也絕對不是想要離間你和君無過,我的初衷不是這樣,我只是想提醒你,別人說的話要多想想,不能盲目地去相信。”
兇手從來不會承認自己殺了人,沉水忿忿地想,同時拼命扭動身體,試圖找到一點掙脫的空間。
殊不知她這番掙扎,反而造成了不太妙的後果,抓着自己手的力氣更大了幾分,簡直有點痛了,吹在耳邊的呼吸也顫了顫,變得炙熱。
“別亂動……”天逍咬着牙警告。
沉水恍然驚覺,立刻停止了掙扎,心裡直罵自己笨,壓在上面的本來就是個不要臉的色鬼,這哪裡是要殺了自己,分明就是要……
不過……在一羣侍衛的包圍之中?好像又有點不太可能。
幸好她老實下來以後,天逍沒有更進一步的非禮,但人還是不客氣地壓在她身上,捂着她的嘴,低聲說:“有些事解釋不清楚,總之你記住,我絕對不會害你,如果我的做法你不喜歡,那我保證以後永遠都不會再這麼做,相信我好嗎?”
現在這狀況說不信會怎樣?失身?喪命?沉水只覺車廂裡的場面無比滑稽,一個隨時可以要了自己身體甚至性命的人,還在說着“我絕對不會害你”,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許是從她眼裡看到了不屑,天逍慢慢鬆了捂着她嘴的那隻手,只以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脣,啞聲道:“別這樣,沉水,這次是我不好,我只想着不要讓你受到傷害,沒有考慮你的心情,反而讓你更加受傷,我保證,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沉水默然不語,臉色依舊難看,卻沒有再說指責的話。
這個道歉的姿勢……略不雅略不敬,但態度還算誠懇,內容還算坦白,既然對方全盤認錯了,自己再揪着不放,未免顯得有點小心眼,況且他既然自承喜歡自己,那麼偶爾有點打壓同類的歪念頭,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只是做得不夠圓滑,討嫌了而已,沒什麼大過。
當然最重要的是,最後背叛自己的人,並不是他,所以自己不需要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對自己來說,這個人並不致命。
“別生氣了好嗎……”見她臉色緩和下來,天逍又趁熱打鐵地一邊哄着,一邊更加湊近前去,覆上了她的脣。
……錯了,這人對自己的清白來說,仍然是致命的!
跟在馬車兩旁的丫鬟侍衛們正走得乏味,猛然聽到車廂內傳來一聲慘叫,接着就是咕隆咚的翻滾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公主殿下已經唰地掀了車簾,怒喝道:“停車!”一時間所有人都嚇愣住了,不知如何應對。
車伕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回公主,到、到了……”
“到了正好,”沉水跳下馬車,指着裡面對侍衛們下令,“給我把裡面那傢伙綁結實了,然後找棵高點的樹吊起來,倒着吊。”
“別啊!”車廂內一聲哀嚎,天逍按着被咬出血的下脣爬出來,哀求道,“貧僧知錯了,知錯了!”
沉水兩條胳膊一抄,眉毛一揚,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吊起來!”一衆侍衛哪敢不聽,立刻蜂擁而上,將天逍五花大綁,擡進獨秀閣的小院,吊在了院中一棵老梧桐樹的樹丫上。
看着那蝴蝶繭一樣倒掛在樹上搖搖晃晃的傢伙,沉水鬱悶的心情總算有點雲開霧散,叫侍衛們分頭把守好幾處出入口,自己領着丫鬟們在院中信步慢走,回憶當初自己遇襲的過程。
由於那一次傷得很重,時隔三年她也記憶猶新,那日自己原是想去龍磐閣見一個人,誰知太久不去,路也不記得了,東轉轉西繞繞,竟是走到了獨秀閣,身後的丫鬟也甩丟了,纔要回頭去找,胸前就捱了一掌,本能地拔出隨身佩劍鶴唳朝刺客捅去,卻是落了空,等醒過來人已經躺在牀上,鶴唳也折做兩段。
但這回的情況略有不同,鶴唳還完好無損,自己的傷勢也沒有記憶中那麼糟,更關鍵的是,自己之所以會來到獨秀閣,據君無過的說法,卻是有人故意爲之,打着他的名號將自己騙了過來。
“含光,當時我受傷,是誰最先發現我的?”站在應該是記憶中自己遇襲的地方,沉水轉過身詢問。
含光還未來得及回答,掛在樹上那隻繭就爭着道:“是我是我,是我最先發現的!”
那便好辦了,沉水嘴角一勾,抱着胳膊走到樹下,視線恰好能和他對上:“倒吊着舒服不少吧,腦子好用了?”
天逍掛在枝頭搖搖晃晃,陪笑道:“好多了,公主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下來吧。”
“放你下來可以,把當日發生的事給我詳細說說,說完就放你。”沉水瞥見樹下有石凳子,便撩着裙襬坐了下去,做好聽他長篇大論的準備。
天逍又在半空中擺盪了一陣,好像是努力想用正常的視角和她對話,不過最後都是徒勞無功,只好放棄,老實地答道:“其實那天應該是貧僧第一次見到公主,公主跟在一個小丫鬟身後朝這邊跑,我一時好奇,就跟了過來,進門時已經不見了那丫鬟,倒有個蒙面黑衣人一掌打向公主。”
“當時我就大喊一聲衝上前阻攔,那人被我嚇了一跳,下手偏了點,沒打你中心脈,真是萬幸,”天逍說着,擺頭朝院子一角指去,“我當時光顧着看你有事沒事,忘了追刺客,也忘了喊人去追,只知道他是從那邊逃了。”
大體上說得過去,被引誘至此的說法也和君無過一致,看來應該不會有錯,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可惜自己不記得那丫鬟是誰,否則倒可以查出點線索。想到這兒,沉水忽地擡頭問:“你說那人黑衣蒙面,又是一擊即退,你是怎麼抓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