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各執

“誒誒誒!怎麼了這是?”沉水的椅背被他一拽,人險些滑下地去,才坐穩,就見玉止霜怒氣衝衝地撞進來,一看雙全居然躲在自己姐姐身後,立刻渾身的毛都豎起來,大吼一聲:“我要殺了你!”提着手中一把朴刀就撲上來。

來不及思考他手裡的刀哪兒來的,天逍立即從椅子裡飛出去,一把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郡王按趴在地,隨後進來的侍衛個個被駭慘了,稀里嘩啦跪了一地,哭着求饒。

沉水驚魂未定,呆呆看着玉止霜像只被人踩着殼的烏龜似的手舞足蹈但就是起不來,天逍對他此舉簡直不是一個怒字可以形容的,一股子火氣不敢對着堂堂郡王發,跟着進來的侍衛便無辜做了炮灰:“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怎麼會讓小郡王跑這兒來了?還拿着刀?誰的刀?”

“死禿驢你放手!我要殺了這小子,他和刺客是一夥兒的!”玉止霜語出驚人,方纔驚呆了的沉水和按着他的天逍幾乎同時愕然反問:“你說什麼?”

花了好大的勁兒沉水才終於讓弟弟安靜下來,摟着他的肩問道:“止霜,你好好跟姐姐說,到底怎麼回事,爲何說雙全和刺客是一夥兒的?”

玉止霜雖是平靜下來,但眼仍然瞪得圓溜溜,直視站在天逍身邊不知所措打得雙全,道:“我看到他跟一個黑衣人說話,他們沒有交手,就站在那兒說話,不是同夥是什麼?”

“我不是刺客的同夥!”雙全不服氣地反駁道,“你纔是刺客的同夥!我看到他從龍磐閣出來的,他走的時候還跟你道別,我是聽他說話聲音耳熟才叫住他,問他是誰的!”

“你胡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污衊我和刺客一夥兒,我要把你大卸八塊,五馬分屍!”玉止霜說着,像顆爆栗子般彈了起來,要不是沉水眼疾手快抱住他,只怕兩個小子要扭打作一團了。

可是眼下的情況卻是複雜,雙方各執一詞,又沒有第三人看到他們說的黑衣人,跟着衝到碧鳶宮來的侍衛都是在聽到玉止霜大叫抓刺客的時候纔過去的,只看到雙全抱頭鼠竄,小郡王窮追猛打,他們一來怕真的有刺客,二來也不敢讓玉止霜亂跑,於是呼啦啦地全都追在後面,陣線拖得老長。

天逍擺擺手讓兩個孩子都先閉嘴,然後道:“既然你們各自都覺得自己有理,我是雙全的師父,沉水是小郡王的姐姐,都不適合做評判,我們找一個和你們倆都無關的人來做個評判,如何?”

師父說的話,雙全自然是點頭答應,玉止霜脾氣雖然大,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主,更兼之覺得自己佔理,也就同意了。

“於是你們就找上我?”樂非笙啼笑皆非地看着擁進院子裡來的這一大羣人。

今天他難得起得早,興致高昂地披紅掛綠,在院子裡吊嗓,渾然不顧隔壁還住着個重傷病患需要靜養。

沉水摟着弟弟抱歉地笑笑道:“妨礙先生練聲了,一會兒就走。”

樂非笙水袖一挽,做了個裡邊兒請的手勢:“無所謂,進來說。”帶頭向前廳走去。

玉止霜在背後低聲咒罵了句:“死人妖。”被沉水用力擰了一把腮邊:“別瞎說,管住你的嘴!”

進了前廳,丫鬟們端來茶水,樂非笙低頭理着水袖,心不在焉地說:“評什麼理,先說說看。”

“我先說!”玉止霜生怕失了先機一般搶着舉起手來,“今天早晨我剛起牀,想開窗透個氣,沒想到往外頭一看,有個黑衣人站在後院裡,這小子就和黑衣人站在一塊兒說話,我一看他們就不是好東西,我大叫一聲抓刺客,那黑衣人武功高跑得快,一會人就沒影了,這小子腿短,我就帶着侍衛一路跟,最後在碧鳶宮把他給抓住了。”

“你胡說!”雙全憤憤地跳了起來,天逍連忙將徒弟按住:“誰胡說交給樂先生去判斷,你說你的。”

雙全只好壓下怒火,朝樂非笙拱手行了個禮,繼而彬彬有禮地道:“我每天早晨都會起來跑步,繞整個王宮一圈,今天我經過龍磐閣的時候,看到有個黑衣人不聲不響地越過後牆潛了進去,師父沒教我飛檐走壁,我只好從牆邊一棵樹爬上去,爬到二樓的樹枝上,就聽到裡面有兩個人在說話,一個是小郡王,另一個不認識,說了什麼‘聯手’、‘指日可待’、‘稍安勿躁’之類的,我聽着這個聲音耳熟,就等黑衣人和他談完出來的時候想攔住他,誰知道小郡王一看到我,立刻就大喊抓刺客,黑衣人跑了,他們就追在我後面跑,把我當刺客抓。”

“滿口胡言!根本沒有人進過龍磐閣,是你胡編亂造的!”玉止霜臉紅脖子粗地吼道。

“是你賊喊捉賊!和刺客勾結被我撞破,就誣賴我是刺客!”雙全同樣不甘示弱,對着吼了回去。

眼見兩個小子要爆發今天的第三次鬥爭,沉水和而天逍都拼命拉住,但也無濟於事,那脾氣只見越來越大,怎麼勸也不被聽進去。

而負責評判的樂非笙卻是優哉遊哉地喝着茶,塗滿油彩的臉上帶着看好戲的笑容,一言不發。

“止霜,你給我坐下,聽到沒有,止霜!——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呀!”沉水按不住弟弟,又看樂非笙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不免心裡有氣,責備道。

樂非笙這才慢慢放下茶杯,咳了一聲,倆孩子聽到動靜自覺地安靜下來,都瞪大了眼睛瞅着他,活像在說你要是敢說我說假話,我就把你揍成豬頭。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我只要向他們分別確認兩件事,真相就解開了,”樂非笙一手托腮,楊柳綠的戲服讓他看讓去弱柳扶風地妖嬈,口氣卻是大得不得了,“第一,你們倆是否都敢保證自己剛纔說的是實話,沒有說錯的?”

玉止霜當即拍胸脯:“那當然!我說的句句屬實!”

雙全則抱拳一禮:“我所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半點摻假。”

樂非笙點點頭,又問:“那你們還記不記得雙全是怎麼從龍磐閣逃出來的呢?”

“當然是……”玉止霜還想搶着回答,話卻在剛出口的時候哽在了喉嚨裡,雙全不慌不忙地答道:“我見那黑衣人走了,就從樹上滑下去,然後趕着回去報告師父。”

樂非笙一拍巴掌,哈哈笑道:“這不就結了,一個不會輕功的小孩兒,進龍磐閣的後院尚且要爬樹,又要怎麼越過高牆逃出來呢?還是說這位雙全小兄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聽到小郡王大喊抓刺客,還要冒死從前門走?”

玉止霜拍案而起:“不會輕功是他說的,我就是看到他用輕功越過牆頭逃走的!死人妖,你是不是還在爲冬至那晚的事記仇,所以故意偏袒這小子?是不是!”

沉水恨不得再也不要聽到人提起冬至那晚,被玉止霜這麼沒遮攔地問出口,當場就火了:“止霜!閉嘴!”

“要驗證雙全是怎麼進去的簡單,去看看後院外的樹就行,”天逍偏偏還落井下石地來了這麼一句,招呼着徒弟就要走,“我這就去驗驗樹上的痕跡,稍後再來向公主稟告。”攆着雙全走了。

這邊廂一走,玉止霜也跟着蔫了,不用想也知道,樹上一定會驗出他說謊的證據,事實勝於雄辯,嗓門再大也於事無補了。

“姐姐……”他怯怯地扯了扯沉水的袖擺。

“止霜,”沉水板起臉,非常嚴肅地看着他,“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黑衣人這次又和你說了什麼,他什麼時候開始找你的?”

玉止霜沒了氣勢,模樣看起來倒是可憐兮兮的,他低頭揉着沉水的袖子,小聲說:“姐姐你不要生氣,我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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