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的動作一向利落,還不到半個時辰,家裡院外的雜活就都被她做完了。等到東西都收拾好了之後,她走過來告訴了沈晨靄,說是要出門去逛一逛。
沈晨靄聞言欣然答應了,還讓她帶上了蹦跳不已的小月桂,這孩子的活力實在是太足了,留在家裡沈晨靄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兩個,還是先讓她到外面去活動活動吧。
陳婆子帶着小月桂出去之後,沈晨靄繼續在家裡給牙牙學語的小山講寓言故事,背誦各種唐詩,那小子也算是給面子,總是露出他還沒有幾顆的牙齒,衝着沈晨靄傻笑。
一個多時辰之後,陳婆子大包小裹的帶着月桂回來了。將東西都放到桌子上後,陳婆子拿出一張大大的紅紙,遞給沈晨靄說道:“這是臨走的時候你拜託我給你捎回來的紅紙。我挑最好的買的,給你拿去用吧。”
陳婆子買回來的紅紙是一大整張的,要用來寫對聯和福字,還得先裁剪才能用。
於是屋裡的兩個大人一人手上拿着一把剪刀,相互比量着,尋思着應該下手的位置。
他們先用剪刀的刀尖輕輕的在要裁剪的地方劃上一下,留下一點小痕跡作爲標示。然後兩個人沿着標示出來的位置一點一點的裁剪,很快一大整張的紅紙就被按着需要的規格給裁剪出來了。
將剪裁出來的紅紙鋪展好,沈晨靄提筆在上面寫出各種吉祥的對聯。至於福字那就更簡單了,楷書、隸書、行書、最後沈晨靄連狂草都寫出來了,揮毫潑墨揚揚灑灑,寫的那叫一個盡興。
寫的痛快的沈晨靄一直到墨盒裡的墨汁全部用完了才停下了筆,而站在一旁的陳婆子,對着那各種筆體的福字,已經有些看呆了。
回過神後的陳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衝着沈晨靄說道:“晨哥兒,婆子看你這些福字寫的真好,能不能給婆子一幅,讓老婆子的家裡也能沾沾喜氣?”
沈晨靄聞言表示沒有問題,指着桌子上的福字讓陳婆子自己隨便挑,看中那個就拿那個,不用算張數的。
陳婆子聞言小心翼翼的從那些福字裡面挑出了兩長,表示拿回去之後,一張貼在家裡的大門上,一張貼在正房的大屋裡。
沈晨靄聞言又送了一幅對聯和一張福字給她,說大門口貼的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哪有門口只貼一張福字的。
陳婆子捧着沈晨靄送的東西連連道謝,沈晨靄笑着搖頭拒絕,表示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真的要說謝謝,還是沈晨靄覺得自己要謝人家陳婆子的,來到這裡這麼長的時間,沈晨靄是沒少受她照顧的。
就在沈晨靄這邊喜氣洋洋的時候,徐簡那邊卻在對着桌子上的禮盒發愣。
這是岳家的小廝剛剛給送過來的,不顧徐簡的反對硬給留下來了。
徐簡雖然沒有見識過太多高級的食材,但是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更何況這兩盒燕窩一看便知價格不菲,如此貴重的東西徐簡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留下來的。
但是還回去,自己就又的上岳家,這一點讓徐簡很猶豫。
徐簡不是個傻瓜,嶽衝的暗示都已經這麼的明顯,若說是一點察覺都沒有,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但是嶽衝的心思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就只能如同一隻蝸牛一樣,先縮回自己的殼裡去,所以在察覺出苗頭的時候,他就已經很少再去岳家了。
無奈嶽衝那個傢伙,總是能夠想出各種各樣的法子讓他自動登門,徐簡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那兩盒燕窩,在想了想被自己放在屋子裡的那幅自畫像,此時的他終於知道焦頭爛額是什麼感覺了。
在怎麼頭疼,東西還得給人家送回去,無緣無故的,這麼貴重的東西可不能留下來。
於是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起身準備拎着那兩盒燕窩去岳家。
剛站起身子,徐簡的動作就僵直了一下,隨後他彎下腰用手掌快速的在自己的膝蓋上揉搓了起來。
徐簡的動作很快也很熟練,看得出來這些動作他是經常做的。大約一盞茶之後,徐簡的動作漸漸的慢了下來,又等了一會之後,他才滿臉冷汗踉蹌着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半晌之後,徐簡才慢慢的站了起來,緩緩的踢了幾下自己的腿,感覺膝蓋處雖然還是痠疼不已,但是已經可以忍受了,暫時這種疼痛應該是不會影響自己的行走。
看來在老毛病重犯之前,還是得快一些把東西給岳家送回去。想到這裡,徐簡便不再猶豫,起身穿上外套,拎着那兩盒燕窩就出了門。
本來徐簡是想把那兩盒燕窩放到岳家的門房處的,但是門房說什麼都不敢留下來。徐簡再說什麼,門房就快要哭出來了,徐簡見狀也不好在勉強,只好自己拎着東西進了嶽府。
嶽衝早就已經等在那裡了,看到徐簡走進來,他本來是喜笑顏開的。但是發現徐簡蒼白的臉色和緩慢的步伐之後,嶽衝的臉瞬間便黑了下來。
他起身快步的來到了徐簡的身邊,接過他遞過來的燕窩,隨手的丟到一邊,俯□子用手在徐簡膝蓋的穴位上快速的點按了幾下,看着徐簡痛到有些扭曲的臉,一向在他面前都是笑眯眯的嶽衝,這一次終於變了臉。
嶽衝一把抱起徐簡,將他放到椅子上做好,自己則蹲跪在徐簡的腿邊,用手按着他膝蓋上面的穴位,給他舒筋活血。
就這樣忙乎了好一會,徐簡才覺得自己的雙腿好多了,他站起身子撥開了嶽衝的手,低着頭十分不好意思的說道:“麻煩嶽老闆你了,燕窩我給你送回來了,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徐簡想要快些離開,卻被一隻都在他身邊的嶽衝給攔住了,攔下去路的嶽衝也不與徐簡多說什麼,彎腰攔身一抱,將徐簡給抱在懷裡,大步流星的往他居住的東苑那邊走去。
一路上徐簡都在掙扎,嶽衝只是輕輕說了一句:“你再吵就把家裡的僕人都給招惹過來了,你要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倒是無所謂的。”
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徐簡變得老老實實的。嶽衝一路來到了熱湯泉的門口,纔將徐簡放到地上說道:“我就不該縱容你一個人在外面住着,果然就不會照顧自己。你這腿疼了有幾天了吧?爲什麼不找大夫?也不過來泡熱湯?”
徐簡聞言無言以對,只好低下頭默不作聲。
嶽衝見狀只好將自己胸中的火氣佔時壓下去說道:“湯泉裡面的東西都是備齊了的,趕快進去泡一泡,以後你每天都要過來,要不然我就用剛纔的方法,到你家裡面去將你請過來。”
嶽衝說罷便推開熱湯的木門,輕輕的將徐簡給送了進去。
被推進熱湯的徐簡看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些感慨萬千,來回的轉了幾圈之後,最後他還是回來了。
雖然不想要麻煩嶽衝,但是人既然都已經進來了,就這麼出去嶽衝肯定不幹,到時候再被趕回來更尷尬,還不如泡一泡再出去。
想到這裡徐簡便快速的更衣,然後一步一步的走進了熱湯裡。整個人泡在熱湯裡的徐簡,舒服的差一點沒呻/吟出聲,看着眼前泛着霧氣的湯泉,徐簡不經意的想起了許多以前的日子。
徐簡原來並不叫徐簡,這個名字是他的養父收留他之後纔給他取的。之前他是沒有名字的,就只是小乞丐小乞丐的讓人叫着。
徐簡出生的時候,正是整個九州大陸最混亂的時候。當時的大/陸上軍閥割據戰火連天,百姓們生活的苦不堪言。
徐簡便是這亂世之中的一名小棄嬰,他生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記事起便是跟隨着一名老乞丐一起四處行乞,春夏秋冬只有一件破衣服裹在他的身子上,記憶中從來就沒有一次吃過飽飯的時候。
後來老乞丐也突然不見了,徐簡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離開,但是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人給遺棄了。
大冬天裡,又冷又餓的徐簡倚在牆根處昏昏欲睡,但是本能有告訴他不能就這麼睡過去,不然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就在徐簡垂死掙扎的時候,是路過的養父救了他的性命。
救了徐簡的人是一名老書生,考了一輩子也沒有功名,依然是白丁一個。年紀大了人又窮,自然是沒有媳婦的,當了半輩子閒漢的他老了也想要有個依靠,於是就動了惻隱之心,將徐簡給救了回來。
老書生也沒有幾個錢,只有一間看着挺大其實已經破敗不堪的大院子。雖然是這樣,但他還是盡心盡力的教導與養育徐簡,還給了他自己的姓氏與簡這個名字。
徐簡很感激自己的養父,沒有他自己現在早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他知道自己養父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能夠考取功名,於是在養父過世之後,這個遺願也成爲了徐簡爲之終生奮鬥的目標。
本來前年的縣試他就想要下場的,但是膝蓋突然的腫痛讓他無法行走,只能夠眼睜睜的錯過了那場縣試。
徐簡膝蓋疼痛的毛病是在他兒時就已經落下的,每年一到冬季都要疼上一陣子,好幾個大夫看過之後都說時間太長了,溼邪已經留在了膝蓋裡,得慢慢的調養才行。
調理身子是個細緻活,徐簡自己一個人住,時常會忘記給自己保養。當時徐簡與嶽衝兩個人還是莫逆之交,所以嶽衝在知道之後,就將徐簡給接到了岳家,湯藥、藥酒、熱湯一起上,倒是讓徐簡的身體好了不少。要不是徐簡後來察覺出了嶽衝有其他的意思,主動的離開了,想必他現在還留在岳家裡住着那。
就在徐簡泡湯的期間,嶽衝叫來他的管家,讓他去找上一次徐簡腿疼的時候用過的方劑和藥酒。
管家聽了主人的話想了想說道:“東家,藥方那裡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那個方子我還留着,找人照方抓藥就是了。只不過藥酒那裡就有些麻煩了。”
嶽衝聞言皺着眉頭說道:“那裡麻煩?是出了什麼岔子嗎?”
管家聞言回道:“藥酒的配藥裡有一位主藥用的是虎骨,前幾日小的到城裡的各大藥房都問過了,這味藥現在出奇的缺,藥房那裡如今也沒有存貨了。”
嶽衝聞言說道:“鳳城這邊沒有,武威那邊有嗎?派人去問過嗎?”
管家聞言低聲回道:“已經差人過去了,還沒有回信送過來。不過算算時間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
嶽衝聞言點點頭,不過他還是不放心,想來想對着管家說道:“你去通知各大藥房一聲,讓他們加緊收購虎骨。還有貼長告示出去,就說咱們岳家高價收購虎骨,有多少要多少,來者不限。”
老管家聞言領命出去了,正好這個時候徐簡也泡好熱湯出來了。嶽衝對着泡的水靈靈的徐簡說道:“在你的腿疾治好之前,你就先在我的家裡住下吧。集賢齋那邊我會叫人白天送你過去的。”
徐簡聞言剛想要出言反對,嶽衝就繼續說道:“忘了你上次的縣試是怎麼錯過去的了?你自己算算現在離下一次的縣試還剩多長的時間?萬一你的腿疾沒有控制住,在發展下去,如同前年那樣又腫又痛的,那這次縣試你還要不要參加了?錯過這一次,你就還得在等上兩年。”
徐簡聞言張了張嘴,卻再也沒有說出什麼,最後只得同意在腿疾沒好之前,先在岳家住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嶽衝:老虎,老虎,快些過來。虎皮虎肉都不要,把骨頭留下來。
老虎:...........我招誰惹誰了,要保護野生動物你們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