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麥鐵杖老將軍以身殉國,大隋皇帝陛下又痛又怒。收兵回營後,檢討首戰失利之責,命侍衛將負責督造浮橋的工部尚書宇文愷推出營門斬首示衆。文武百官紛紛替宇文愷求情,帝怒少解,傳令將宇文愷削職爲民,以工部侍郎何稠暫時接替他的職務。是夜,有人在軍營爲出塞之曲,聞者無不泣下。
“皇上纔不會真的殺宇文愷的頭呢,作個樣子安撫將士們的心而己。誰不知道宇文愷和宇文述是一家人,平素宮裡的稀奇玩意都是他們兄弟給弄來的!”吃晚飯的時候,李婉兒坐在李旭身邊偷偷地嘀咕。
皇帝陛下不准許女眷到河了邊觀戰,李婉兒卻不肯聽令,偷了一套小兵的確衣服混在了護糧軍中。麥鐵杖等人向高句麗軍陣發起決死衝擊時,小姑娘哭了個一塌糊塗。虧得當時百萬大軍無不落淚,纔沒讓人發覺其是女扮男裝的真相。
“高句麗人太陰險,居然想得到順流放火船這種卑鄙手段。再結實的浮橋也不經撞。白天的事情,的確不是宇文愷的責任!”李旭望着眼前的x火,甕聲甕氣地回答。他的鼻子有點堵,說話時尾音很重。這是因爲下午時流淚流多了的緣故,雖然與麥鐵杖等人相處時間還不到一個月,但對方那種發自內心的關懷讓他十分感動。特別是武貪郎將錢士雄,對李旭來說,此人可謂亦師亦友。沒想到在渡遼的第一仗中,自己就永遠地失去了這位朋友。
“未必是高麗人陰險,這麼長一段式,兵部那英些傢伙就不知道派些人到上游警戒麼?”李世民憤憤地向東火堆中扔了塊木柴,低聲咒罵。
大夥看了看他,誰都沒有搭薦。兵工部只是擺設,攻遼方案几乎是皇帝陛下一手包攬的。若真下葬送了麥鐵杖等人的責任,皇帝陛下首先期要向陣亡者的英魂謝罪。這些道理大夥心中都清楚,但誰也沒膽子隨便亂講。爲了片遼的事,皇帝陛下已經先後降罪了右尚方署監事耿詢,給事中國許善心和軟天監術士庾質。如今,連兵部尚書段文振都
“因病”不說話了,別人哪分階段還有亂“嚼舌苔頭,”的資格?
“如果是我帶兵,就趁着今夜高句麗人慶功的當口,偷偷用木筏子渡過河去,!”李世民見沒人理睬自己,站起身來,轉頭走向了別處。他不喜歡護糧軍中現在的氣氛圍,自從下午收兵回營後,大夥一個個都搭拉着腦袋,除了落淚外,就沒有人想想如何給麥老將軍復仇。
“一羣窩囊廢,如果我是……”小傢伙手按住腰間橫刀,披肩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火堆前,衆人的臉色都很黯然。他們這夥人中,除了李旭之外,根本沒人真正見過血。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規模的戰鬥,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雖然衆人在隔河觀戰時心裡被震撼、悲傷、憤怒的情緒充滿,恨不得親自衝到對岸去,替麥鐵杖老將軍執盾擎旗。待收兵回營後,理智和軟弱又統統回到大夥的身體中來。
也許見到了死亡,才更珍惜生命的可貴。此刻,衆人不僅僅爲袍澤的犧牲而悲傷,他們心中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恐懼。巨弩沒有理智,不會因爲誰家有錢,就避開誰的胸口。河水也不講情面,不會因爲誰讀得書多,就把他衝上岸。雖然眼下護糧兵不用提刀上陣衝殺,但誰也不敢保證,哪天面對數萬敵軍的人不是自己
李旭雖然經歷過戰陣,心中的感覺卻並不比大夥好多少。麥鐵杖和錢士雄兩人的武藝有多高,他比簧火旁任何人都清楚。以二人如此高的武藝還要陷於軍陣當中,自己這點微末本事就更不值得一提。行軍打仗不是校場比武,個人武藝在這裡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主帥的指揮失誤,戰前的準備不足,任何一項細節都比武藝對戰局勝負的影響大。
“也許我當時該徐兄多學一點兵法!”對着火堆,少年人默默地想,跳動的火焰將他的面孔照得一亮一暗,在稚氣之外,平添上了幾分神秘的成熟。
這頓晚飯吃得極其乏味,甚至連大隋皇帝爲了鼓舞士氣而下令增加的牛肉和烈酒都沒能調動起衆人的情緒。吃過了飯,很多將士早早地就回帳篷休息了。每個人心裡都知道自己是個孬種,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軟弱和恐慌被人看出來。只有躲在被子下,他們才能徹底地把無形的創傷治好。也許等到這些看不見的傷疤全部都麻木後,他們才能真正被稱爲男人。
“仲堅大哥一一”李婉兒目送着齊破凝、王元通等人一個個站起身來離去,轉過頭來,對着李旭幽幽地喊。
嗯,什麼事?”李旭將目光從火焰上收回,低聲詢問。
你,你怕不怕?”李婉兒咬了咬嘴脣,眉頭微,眼睛被火光照得通亮。
“怕什麼?”李旭戒備地反問,他猜不出李婉兒的問話是什麼意思,在女人面前,男人本能地會裝得勇敢些。
“我,我一閉上眼睛,就是滿山遍野的高句麗人!”李婉兒低下頭,手中木棍不停地於灰燼中掀挑,彷彿能從其中翻出什麼防身用的神仙法寶。
唐公家境特殊,小姑娘在懷遠鎮沒什麼可以說話的同伴。哥哥和父親每日忙得要死,弟弟天生是個無所畏懼的人,或者他是故意表現得無所畏懼,反正都一樣。因此,有些話她只能自言自語,但死亡這個命題太大,自言自語顯然無法讓她內心深處得到安寧。
“沒事,不怕。如果你累了,我馬上帶幾個人送你和世民回唐公的臨時府邸。、”李旭的心思永遠比不上手腳快,也許是故意,也許是真的不理解女孩子現在最需要什麼,他的回答遠遠出乎李婉兒的期待。
“我忘了,你是殺過人的。”李婉兒側過頭來,對李旭笑了笑,露出一雙好看的小酒窩。她的膚色不似蘇rx部的女人們那麼白哲,但很溫潤,被簧火從側面照亮,鼻尖和手指有些部分幾乎是透明的,就像一塊剛剛雕琢過的大塊紅瑪瑙。
“我沒主動殺過人,那是爲了自保。”李旭心有些莫名其妙的惱怒,聲音不覺稍稍提高了些。話說出了口,他立刻警覺到了自己失態。扭轉頭,迅速向周圍看了看,還好,附近火堆的同伴已經差不多走光了。劉弘基和李世民兩個坐在五十步之外,正在比比劃劃地爭論着什麼,沒人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李婉兒把頭低了下去,信手繼續撥弄灰燼。幾顆沒燒全的木炭渣被她挑了起來,重新扔入了火堆。火跳了跳,進射出數百顆星星,霹靂吧啦炸響着,在半空中飄遠。
“我不是故意的!”李旭覺得有些內疚,低聲道歉。他知道自己也害怕,一閉上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條血河和黑壓壓的弩箭,彷彿自己就是造橋工匠的一員,根本沒地方躲藏,也不能回頭。但這些話不能說,跟誰也不能說。他現在是校尉了,要保持軍人威儀況且對方還是個女人,恩公兼頂頭上司的女兒。
“沒事!”李婉兒大度地給了李旭一個笑容,繼續說道:“我不是說你殺人,我只想聽聽你在部打勝仗的故事。世民還沒玩夠,我不想太早回府!”
這個理由很合適,至少李旭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低頭想了想,他又開始講徐大眼在蘇啜部如何練兵,如何幫助蘇啜部擊潰索頭奚人進攻的故事。那個故事很精彩,可以讓人暫時忘記下午看到的慘烈景象。更重要的是故事己經被人詢問過很多次,李旭現在可以在說故事的同時輕鬆地抹掉自己不想提及的一切記憶。
“你說·咱們大隋此時的境遇·像蘇啜部還是像索頭奚人,’,瞬間的軟弱過後,堅強來的少女婉兒又關心起了國家大事。
“不好說,蘇啜部和平索頭奚部根本太小,只能打一次敗仗,一次輸,就全輸了。大隋和高麗都是大國,可以輸贏很多次”李旭想了想,回答。
這是他今晚想了很久才得出的結論,但這個結論明顯無法讓李婉兒感到安慰。又過了片刻,婉兒放下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燼,站起來問道:“那你將來會主動請纓麼?去河對面建功立業?”
“我,我不知道!”李旭楞了一下,不明白對方爲什麼有此一問。他現在的確很迷茫,原來跟徐大眼在一起時,不需要他想,徐大眼每次都能安排好二人下一步該幹什麼。後來遇到劉弘基,也不需要他爲將來的事情操心,劉大哥會默默替他打算,條理清楚指明他需要走的路。而現在,徐大眼失散了,劉大哥高升了,習慣了被人安排的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了很多選擇,每一條路都充滿誘惑,但每一條路似乎都不那麼好走。
“你可真夠笨的!”李婉兒突然生起了氣來,擡腳將身邊的木棍踢飛了出去。
“二姐,你是找我麼?”李世民被這邊的聲響驚動,回過頭來大聲喊。
“走了,回家!”李婉兒怒氣衝衝地呵斥了一句,嚇得李世民趕緊跑上前,慌不及待地問道:“怎麼了,二姐,誰惹你了?”
“累了,咱們回家吧,別讓娘擔心!”婉兒突然又笑了起來,摸着弟弟的頭說道。弟弟越來越高了,己經慢慢超過了自己,眼看就要長成一個魁梧的男人。娘說過,男人生下來就要建功立業,否則,就沒法被人瞧得起。並且,越是出身寒微的人,越是把功業看得比性命還重。
“誰愛死誰去死,關我什麼事情!”踏上馬鐙前,李婉兒小聲嘀咕道。
“姐,你在說什麼啊?李世民又被嚇了一跳,驚詫地問。
“我說,你以後多讀書,小舞刀弄棒”李婉兒大聲呵斥了一句,回頭看看遠遠跟過來的李旭和劉弘基,用力抽了戰馬一鞭子。
吃了痛的戰馬向前躍出丈餘,撒開四蹄,遠遠地遁入了夜色中。
李旭不知道婉兒爲什麼突然生氣,看在唐公的面子上,這件事情他不打算太計較。弘基兄曾經跟他說過,富貴人家子弟多有些怪僻,像唐公四個嫡枝子女這樣性情的,己經是其中最隨和不過的一類了。
他這廂胡思亂想着,旁邊劉弘基心裡卻是詫異莫名。自來遼東後,劉弘基帶着李旭與婉兒、世民兩姐弟廝混慣了,一直把三人視作自己的弟弟·到了現在,才猛然意識到李婉兒是_{個女孩子,並且在去年已經及異,若是任她再這麼自由往來軍營和李旭沒日沒夜地瘋鬧癱}怕難免有一天會生出些事端來一(注l)
與唐公家雖然關係親·劉弘基畢竟還是一個外人,知道有瓢貌黔無緣置嗓·卻又不忍心讓李旭犯錯毀了前程,想來想去,終於在回營的路上裝做很意地提了一句:“婉兒這個脾氣,將來嫁了人,恐怕有她相公好受!”
“還好了,平素都很和氣的,今天可能看流血看多了,心裡有些煩悶!況且能娶她的人,肯定會有所包容,不至於什麼事情都和女人斤斤計較!”李旭笑了笑,善意地替李婉兒辯解。仔細想想當時情形,他猛然發現婉兒生氣時的樣子很好看,有種平素她身上不多見了女味道。
“也是,讓柴公子自求多福吧。婉兒過門估計也就是今明兩年的事情!”劉弘基笑着搖頭,彷彿看到了婉兒未來的丈夫如何在妻子面前吃癟。
“柴公子,不知道是那家貴胃子弟?”李旭楞了楞,好奇地追問,“婉兒定親了麼,那怎麼還終日在外邊玩呢?”
“呢,你還不知道啊,此人姓柴名紹。拒鹿郡公柴慎之子,當今太子殿下的千牛備身,這次萬歲東征,留太子監國,所以柴公子纔沒跟着大軍到遼東來。他和婉兒兩個是自幼定了親的,當今皇帝曾親自見證兩家交換禮品!”劉弘基的話平平淡淡,彷彿在說着一件很普通的閒事。
“噢,那也倒是門當戶對!”李旭笑着評價,臉上的表情波潤不驚。
看到李旭無動於衷的樣子,劉弘基暗暗罵自己多事。想那李婉兒向來就是巾幗不讓須的性格,雖然女孩子家懂事情早,但她跟李旭年齡相近,玩在一起估計也是兄弟之情多一、,兒女之情未必真有。至於自己這位好兄弟,從他在蘇W部的經歷來看,恐怕對男女之事木吶得很。他現在心裡估計連婉兒的性別都沒怎麼在乎過,更甭提有什麼非分之想了。況且二人又是同姓,早己有了同族兄妹的名分在,好人家的孩子,應該懂得同姓之間不可結婚的風俗……
想到這些,劉弘基看向李旭的目光不覺有些歉然。正尋思着如何換一個其他話題的時候,卻發現後者的直直地望向了遠方。他楞了一下,順着李旭的目光看去,只見幾點火光在東方緩緩向軍營位置靠攏,在漆黑的夜裡,看上去分外詭異。
“跟我過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後五十步,如有異狀,立刻策馬回營報警!”劉弘基抽刀在手,低聲向李旭吩咐道。
李旭點點頭,悄悄放緩戰馬的腳步。在與劉弘基錯開五十步左右距離後,他慢慢地拔出了角弓。‘劉大哥還在試圖保護我,,李旭非常感激對方的情誼。雖然今天劉大哥故作無意提起的話,讓人聽了心裡陣陣發涼。
“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可我也根本沒曾打算高攀!”黑暗中,李旭面部表情瞬息萬變。劉弘基沒有想到,再笨的孩子吃虧多了,也會慢慢學會掩飾自己。更不會想到,他不是第一個跟李旭提起這些無聊話題的人,早在數日前,宇文士及己經譏笑過李旭試圖入贅豪門、攀附高枝。
“你不用解釋,與她交往了,就會被人以爲攀附!大夥只管相信自己的判斷,幹什麼要
聽你的解釋。況且,誰知道你說得是不是真話!”黑夜裡,宇文士及的話像毒蛇一樣吐着信子
苦悶、禁鶩、淒涼,酸甜苦辣各種滋味交織着涌入李旭的心頭。他感到鼻孔酸酸的,眼角處有什麼東西在滾動。但他盡力不讓淚水滾下來,別人怎麼說,那是別人的事情。他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讓事態像別人想象那樣發展。
一時間,他有些自憐自艾起來,好生後悔當日沒答應麥鐵杖入他的左武衛,如果當日答應了老將軍,今天在河對岸力戰羣寇的將領中一個就是自己,雖然想想結果有些令人害怕,但卻不省得受眼前這些無聊地折辱。
不遠處,劉弘基的戰馬已經和來人接近,對方手中的燈籠,已經照亮了他們自己的服飾和馬車,是一夥高句麗人,李旭的呼吸瞬間一緊,曲肘拉弦,將羽箭穩穩地搭在了弓臂上。剎那間,所以的不快都被他遺忘。
“我們是使者,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大隋是天國上朝,禮儀之邦!”來人本能地感覺到了黑暗中的危險,衝着劉弘基背後的夜幕用流利的漢語喊道。緊接着,李旭看見自己的附近閃出了無數燈光,一支埋伏己久的大隋兵馬快速向高句麗使節圍攏。
高句麗使者爲議和而來,他們的馬車上裝的是錢士雄將軍的遺體。被巡夜將士搜揀過身,引入軍營後,使者呈上了一份表章給了大隋皇帝。表章上,高麗守將乙支文慧希望大隋皇帝陛下能體諒,’,國懼亡,敢同困獸”的惶恐心情,原諒他們今天不得不迎戰的魯莽行爲。
錢士雄的遺體被高句麗人精心收拾過,所有血跡都己經擦拭乾淨。高句麗人說他們尊重勇士,所以沒有扣留錢將軍的愷甲和兵器。至於麥鐵杖老將軍和其他九位白天陣亡的大隋將領,高句麗人也己經把他們的遺體收斂好。乙支文慧體諒大隋將士的心情,所以願意收取一千兩黃金的運輸費用把這些屍體交給大隋安葬。
隋帝楊廣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使者的贖買武將遺體要求,並且與高句麗人約定,明日休戰天,兩軍於河上駕駛木筏交接屍體。至於高句麗人的退軍請求,楊廣只回答了一句,“一日後,我會命人繼續架橋。是戰是降,諸位自己想好!”
高句麗使者還欲狡辯,當值文武同時拔劍出鞘。使者膽寒,只好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待敵軍使者被押送着出了營,諸將紛紛向皇帝請戰,要求拒絕支付贖買麥鐵杖等人遺體的金,今夜直接泅渡過去,將遼東城夷爲平地。楊廣卻道:“此番東征,諸多番邦可汗追隨,鞍前馬後。若是失信於人,將來豈能令他們信服!高句麗乃蠻夷小國,料也玩不出太多花樣。且將黃金給了他,早晚聯會連本帶利收回來。”
諸將無奈,只好從命。第二日,高麗人果然用木棺運來其餘十具屍體。宇文述代表大隋陛下致河邊以黃金將麥鐵杖等人的遺體贖回。想起自己平日與麥鐵杖的交情,宇文將軍一路哭着返回了軍營。
正午,楊廣於大軍面前,親自持白帛爲麥鐵杖洗面。下詔褒獎麥鐵杖曰:“志氣果,夙著勳庸,陪摩問罪,先登陷陣,節高義烈,身隕功存。興言至誠,追懷傷悼,宜番殊榮。用彰飾德。”當衆追贈其爲光祿大夫、宿國公,溢武烈。(注2)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左屯衛大將軍辛世雄、右衛大將軍於仲文、左衛大將軍荊元恆百餘將領皆着白衣,步行送麥鐵杖靈樞於郊外。左武衛殘兵以刀刺臂,灑血爲老將軍餞行。三軍見此,無不激憤。
第三日,大隋皇帝陛下盡調軍中弩車列於河岸。然後遣工部侍郎何稠再起浮橋兩座。浮橋剛剛建了一半,高句麗人又調弩車來騷擾,被宇文迷指揮弩兵一陣攢射給砸了回去。
過午,浮橋漸漸逼近對岸,高句麗人在岸邊百步外築土壘,以弓箭手埋伏於土壘之後射殺築橋工匠,大隋府兵以木筏載巨盾護橋。雙方以羽箭強弩互相射擊,往來廝殺了一整日,日落時分,各自罷兵。
是夜,高句麗遣死士毀未成之橋,被右翊衛將軍王仁恭埋伏的兵馬逮了個正着。仁恭與錢士雄有舊,欲爲其復仇,將被俘高句麗死士皆綁上沙包,丟進了遼河之中。
第四日一早,何稠繼續督工匠建橋,高句麗看到浮橋漸成,故伎重施,再度於上游放下火船。結果船沒等漂到浮橋近前,便被河道中的木樁與鐵索給攔在了外側。原來何稠白天施工造橋的進度雖然慢,卻偷偷地在每座浮橋的兩側架設了護橋暗樁,還以重金募集了死士遊過河去,以岸邊岩石爲基,;在岩石和木樁以及木樁彼此之間連上了鐵索。
浮橋在烈火照耀下穩步向前延伸,最邊緣的那根巨大,又一次搭在了遼水東岸的河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