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懊惱又慶幸的跺腳,不好意思地看着齊璞瑜,“王爺,我這正有件事想同王爺說呢,咱們往前邊去吧。”
話音剛落,他便橫了眼馮九卿,粗聲粗氣道:“行了,燈籠給我,這裡用不着你伺候,下去。”
馮九卿這些年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呼來喝去,竟有些愣住了。
薛放見她不動,臉色一變,半是狐疑辦是警惕,“你幹什麼不動?還不回宮?難道想偷聽本將軍與王爺的談話不成?”
馮九卿:“……”
齊璞瑜輕笑兩聲,斜眼睨着埋頭不語的馮九卿,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突然道:“將軍不用介意,此女本王要帶回王府,有何話說,直言便是。”
帶回王府?
薛放怔了下,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宮女看了起來。
衆所周知,東華攝政王王府中從來不進侍妾陪牀,之前姚青兒是一件算計,馮九玉是一件烏龍,都當不得真,可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這、這個……”薛放有些擔憂道:“但她是宮女,若是王爺想要帶回府,按規矩來,總也要先通知太后吧?否則太后有意挑刺,明日找王爺的麻煩怎麼辦?”
她有意挑刺?馮九卿眉峰一動,難道她看起來氣量這麼狹小?
齊璞瑜饒有興趣地往前走着,回頭笑吟吟地看着薛放,道:“不會吧,太后豈是這等氣量狹小之人?”
“咳,太后自然氣量不小,”薛放赧然,咳了聲壓低聲音,“可我聽說太后前兩日纔在宮中立了規矩,那太妃都被扇了耳摑子,乖乖,咱們的太后別看年紀小,一巴掌下來簡直猛於虎啊!”
馮九卿:“……”很好,哀家記住了。
齊璞瑜眼中笑意更勝,“那將軍以爲,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呢?”
薛放不覺自己正在跳進別人挖好的陷阱,只當齊璞瑜今日興趣甚濃,竟然連這等話題也敢跟他聊下去,不禁興奮起來,心裡話如滔滔江水都傾瀉而出。
“好當然是好,咱們素日巡邏,遇見肅寧宮總要遠遠的繞開,保不齊接下來裡面的人就趾高氣昂出來挑刺,上回還說我故意從她宮門前過,有意監視以下犯上!嘿你說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可不就是,馮九卿不無得意,姚若華就是喜歡沒事找事,否則他也不會故意與自己對敵,好好當她的太妃安享晚年不就行了?
這是,薛放話鋒一轉,卻又道:“不過太后年紀輕輕,氣勢威重,有時候看起來怪嚇人,比我娘都可怕哩。”
馮九卿:“……”哦,真是謝謝你的誇獎啊,哀家一定再接再厲。
齊璞瑜失笑,看看天色卻道:“時間不早了,將軍方纔不是有話想說?”
“哎呀,我又差點忘了,”薛放目露尷尬,先看看馮九卿,默了默乃道,“王爺,我府中的那個人最近已經將太妃的罪證寫得差不多了,她讓我問王爺,她什麼時候能走?”
薛放府中的人,正是當初姚若華的貼身嬤嬤。
她知道姚若華的許多事,是真真切切的人證,可扳倒姚若華又有什麼用,整個姚家纔是最讓人忌憚的。
所以齊璞瑜一直在等待機會,而現在,機會慢慢來了,他勾了下脣角,道:“靜觀其變,不出十日。”
薛放怔了一下,激動地幾乎跳起來,“十日?十日!”
“若無意外,就是十日,”齊璞瑜莞爾,若有所思地擡起手,壓了壓他的肩膀,“這十日,務必看好她,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薛放抱拳,“末將必當全力以赴!”
十日之內,姚家必敗,只要不出意外,也許不到一個月,這東華朝局就會迎來新的局面,就連馮九卿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她擡起頭,看着快步跑回府的薛放,想起先前令人哭笑不得的評價,心中倒有些無奈,“原來我在他們眼中,這麼恐怖的嗎?”
“恐怖算不上,只是兇巴巴的,難以相處,”齊璞瑜壓低聲音,“但本王倒是覺得太后甚是溫柔,無論是心,還是身。”
馮九卿一臉漠然。
她發現自己面對齊璞瑜的語言調戲,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淡然了,只要他不動手動腳,那些曖昧戲謔的話,隨便說,她就當沒聽到就好。
“走吧!油嘴滑舌,”馮九卿用看“風流浪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聲,“刑部都已經等候多時了,你卻還在這裡同薛放閒聊。”
說着,她擡起腳步,不管不顧地便要離開。
齊璞瑜捂了下嘴巴,輕咳一聲,問:“九兒小丫頭,姚府可不在這條路上,你走錯了。”
馮九卿動作一僵,臉上爆紅,回過頭瞪他,“那你還不到前面帶路!”
她在宮中太久,都忘了姚府已經被大火燒了,現在換了個別院。
齊璞瑜忍俊不禁,上前卻無意識地柔了眉眼,眸中閃着清冽的光,就像十里平湖中倒映着的溶溶秋月一般,叫人心神盪漾。
他緩緩走到了馮九卿面前,一手拿過燈籠,另一手卻牽起了馮九卿柔 軟的手臂,淡淡笑道:“京城道路並不十分平坦,你已有三四年不曾走過了吧?”
馮九卿掙了掙,見他握得緊,前面道路幽暗,哪兒哪兒看起來都充斥着陌生,抿了抿脣,道:“……給你個機會表現,也不是不行。”
口齒伶俐,還嘴硬。
齊璞瑜含笑,牽着人轉了個方向,從一條小巷子鑽了過去,將出巷子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忽地一頓。
昏暗巷口,初升月色找不到的地方,連影子都已經融入了黑暗中,馮九卿奇怪地擡起頭,“怎麼了?怎麼不走了?”總不會這麼快就到了吧?
齊璞瑜回過頭看她,“九兒小丫頭,難得自由出宮一趟,想不想在宮外多待兩日?”
馮九卿心臟砰砰跳動,嗓子驀然沙啞,“別胡鬧。”
“是麼,那還真是可惜,這兩日城郊外剛好有浴佛節慶典,不去看看可惜了。”
齊璞瑜不置可否地回過頭,看着巷子外的另一條寬大長街,眼中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思忖良久,方纔動身。
浴佛節嗎?那一定很熱鬧吧。
但齊璞瑜卻不像是喜歡看這些東西的人,馮九卿擡着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側臉,想起那整日無聲而空曠的紫宸殿,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總也得成了事纔好去看,現在說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