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秀女常有半月適應宮規,這半個月也是讓她們好好準備,以便半個月后皇上摘花召幸。
自然,齊尚因爲年紀尚輕,召幸這種事便是心有餘而力也不足,最多隻是叫進宮裡陪着說話,沒準還要嫌人家佔位置呢,是以馮九卿半點不擔心召幸的事。
她擔心的是,除了姚月兒之外,到底還有誰,是姚家派進來的。
姚月兒畢竟目標太明顯,太容易被針對,姚家若要保得完全,必然不會只派一個,想來這也是齊璞瑜回暗中再安排一個柳芷若的緣故。
因爲,江如雪也太明顯,明顯到是奸細都必得在她面前裝模作樣。
秀女入宮第二日,馮九卿不得不又起了個大早,除了要接受衆秀女臨早的請安之外,還得上朝垂簾聽政。
“累,”馮九卿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光是想想之後每日都要這麼趕命似的度過,就覺得累。
“姚若華想必今日不會再來慈榮殿,往後早日的請安都挪到下朝之後。”
“是。”魏嬤嬤應聲點頭。
拿起簪子插在頭上,馮九卿忽然眼波一動,覺得哪裡有些奇怪,擡頭一望,纔怪道:“奇了,怎麼春雲今兒又沒出現,難不成還在傷心?”
魏嬤嬤笑了起來,有些無可奈何的味道,用下巴指指外面,嘆道:“哪能呢,今兒二公子進宮當值了,她這會正躲在門口偷看呢。”
微微搖頭,馮九卿嘆道:“癡兒,明明是沒有結果的感情,何必苦求,倒不如灑脫放手,乾乾淨淨。”
“太后灑脫,自然看得開。但春雲卻不一樣,那孩子單純,還是一根經,喜歡誰便是喜歡,討厭誰便是討厭,太后忘了,她對姚若華不也是不假辭色麼?”
只是到底只是個宮婢,姚若華再不濟也是太妃,她惹了人家的記恨,終究不是好事。
馮九卿眼簾輕合,睫毛輕顫,想起昨日的事,不覺暗歎。
單純也好,單純的人雖然一根經,卻也是最能放手一搏的,不像他們,做什麼事都要想個四面八方束手束腳。
“罷了,不用管她,傳人進來吧,哀家還趕着上朝呢。”
魏嬤嬤會意,倒退兩步,轉身走出門去,須臾片刻,便將衆女着着宮裝款款而入,真如百花盛開般。
這宮裡穿着宮女服的人太多太久,冷不防見着奼紫嫣 紅,馮九卿倒是眼前一亮,頗有幾分賞心悅目。
“奴婢叩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齊刷刷的請安聲一入耳,這慈榮殿似乎都生動起來了,馮九卿嘴角輕輕一彎。
“都起吧,昨兒夜裡大家在宮中過了頭一夜,可還過得習慣?”
話音方落,柳芷若便迫不及待道:“太后放心,我們睡得可舒服了,嬤嬤準備得極爲妥帖,都是太后費心的緣故。”
這小女娃娃,拍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
馮九卿不動聲色,靜靜聽完,末了才道:“如此就好,哀家年紀也不大,想來你們也不喜歡那死氣沉沉的裝飾,怕你們不習慣,特特兒地叫內務府如閨房那般佈置了,果然妥帖。”
姚月兒低着頭,眼中卻露出冷笑。
她住的只是個偏僻宮殿,嬤嬤是有,卻是拿鼻孔看人,宮女也多,卻都懶懶散散不愛搭理人。
若不是姚若華早有準備,早早的從自己宮裡派了幾個人過去,她怕是連飯都沒得吃。
堂堂太后,待人如此刻薄,真真小家子氣。
馮九卿只當沒有看見她的表情,轉而又去問江如雪,見她身着綠白紗裙,頭上也沒帶幾隻釵環,素雅到了寒磣的地步,不由一默。
這姑娘怎麼有點不情不願的味道?打扮得太過單調,不知道的還以爲皇家苛待了她呢,也太不像個良人了。
馮九卿與魏嬤嬤對視一眼,眼前同露出幾分疑惑來。
“雪良人,昨夜睡得可好?”馮九卿試探道。
江如雪頷首,“多謝太后關心,如雪睡得很安穩。”
再無別話。
馮九卿輕輕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擡起手來,魏嬤嬤動作迅速地扶她起來,故意道:“太后,可是要去上朝了?”
“也是時候了。”
馮九卿一起身,江如雪等人自然也坐不下去,一個個都跟着站了起來,像鵪鶉一樣靜立在兩旁。
“這皇宮裡也沒什麼可說話的人,今兒本想同諸位多說幾句話,奈何哀家還要垂簾聽政,便也只好作罷,你們去吧,好好學規矩,也跟着嬤嬤去熟悉熟悉這皇宮,畢竟今後,這裡也是你們的家了。”
“這皇宮太大,有的是康莊大道,可有的卻是路窄巷深,”馮九卿慢慢走過她們面前,似笑非笑道,“若走錯了路,要找回來可就難了。對了,今後請安不必趕早,挪到朝後吧,否則哀家睡不好,諸位也得趕早了。”
衆人心下一怵,越加恭謹,“多謝太后。”
再看一眼江如雪,將那清冷寡淡的神情納入眼底,馮九卿不以爲意地笑笑,“走吧,嬤嬤,別讓皇上久等。”
那江如雪,怕是不怎麼樂意進宮呢,這般消極怠工,呵,馮九卿想起初入宮的自己,不由好笑,倒跟她當初如出一轍。
卻至龍御殿,齊尚已經穿戴整齊等了好片刻,齊璞瑜竟然也等在殿前。
馮九卿詫異道:“攝政王因何也在此地?”
“自然是在等太后,”齊璞瑜拉着齊尚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太后今日姍姍來遲,可是在慈榮殿見了皇上的妃嬪們?”
齊尚擡手摸了摸頭,訕訕笑道:“華商說來了好多漂亮的小姐姐,母后,朕什麼時候可見見見她們啊?”
馮九卿饒有興趣地俯身,手指輕點他的鼻樑,露出一個只有三人才看得懂的笑容來,“皇上這麼着急見媳婦?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齊尚嘟着嘴,“朕只是好奇麼。”
“上朝吧,”齊璞瑜搖頭,“皇上想見誰,傳人近前便是,皇上不想見誰,有人自己便會往皇上面前湊,今兒這朝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
聽這話中的意思,倒是今日的朝會有什麼不同。
馮九卿好奇道:“今日可有什麼大事?”
“還能有什麼大事,”齊璞瑜轉身,眸中熹光淺藏,深邃不可見,“自然是……天下大事。”
的確是天下大事,事關現在,更關乎將來。
科舉試題竟早早有人泄露了,禮部尚書受人彈劾,幾乎氣暈在行政殿。
然而人證物證確鑿,迫於無奈,馮九卿只得下令刑部徹查,暫令禮部尚書閉門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