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細!出賣東華,叛國背民,你不得好死!你這個奸細,奸細……”
仿若帶着深仇大恨,姚國相撲上來抓起奸細就是一頓暴揍,連薛放都被撞得踉蹌,反應過來時那奸細已經被揍得嗷嗷直叫,頭上鮮血橫流。
“救命啊!嗷!救命!別打了、啊!”
“攔住國相!”馮九卿豁然變色,猛地站了起來,將小皇帝拉近懷裡擋住視線。
“薛放!”
薛放被姚國相那猙獰的樣子嚇了一跳,此刻也纔想起來阻止,衆人手忙腳亂地將兩人扯開,薛放伸手探了下那奸細的鼻子,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小皇帝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白了臉,所在馮九卿的懷裡瑟瑟發抖。
“母后,他、他死了嗎?”
馮九卿對薛放搖了搖頭,薛放會意,讓人將那奄奄一息的奸細拖了出去,大聲道:“啓稟皇上,這人還活着,沒死。”
小皇帝輕輕地“嗯”了聲,聲音帶着哭腔,卻咬緊牙關沒有再出聲。
大殿中,面面相覷的朝臣心裡藏着千百句話不吐不快,卻硬是被齊璞瑜一句話按下了。
“死了一個,還有一個,薛放,繼續。”
衆人恍然回神,目光再次齊刷刷地轉了個彎,看着那個還罩着頭卻已經被嚇得在抽泣的另一個奸細。
馮宇臉上染上看好戲的趣味,殺人滅口這一招用得不錯啊,可惜,齊璞瑜早有準備。
姚國相近乎絕望,目光慘淡地看着還跪在地上的那一個,大吼過的嘴脣變得麻木而僵硬,灰敗而恐怖地氣氛籠罩了他的全身。
馮九卿輕輕拍着小皇帝的肩膀,低下頭,軟玉般的肌膚若隱若現,莊重的頭飾叮噹作響,生出幾分俏皮。
她輕輕地在小皇帝耳邊說了句什麼,小皇帝鼓着腮幫子點頭,一個人又乖巧地坐回了皇位。
不過才七歲,能做到這個樣子,也不錯了,衆人心想,至少沒掉眼淚。
齊璞瑜看了看馮九卿,見她眉心皺出小疙瘩,想來是有些不耐煩了,畢竟沒有人喜歡這樣緊張的氣氛,馮九卿尤是。
齊璞瑜兩手放在腿上,兩腿岔開,以上位者的姿勢坐着,目光掃了眼下方。
他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
只要朝中上下都有意識地同姚家保持距離,要扳倒他們,並不困難。
薛放將第二個奸細抓起來,摘掉頭罩,取下塞住嘴巴的布,不想他還沒有說話,那奸細便驚駭地大吼。
“我招!我招!我不是奸細,我只是一個傳話的啊!讓我傳話的人是個將士打扮,想來是個守城門的,別打我,饒命、饒命……”
衆人愣住,就連薛放都有些意外,這點膽量也敢叛國?
姚國相恍惚的神智驀然一凝,就好像身處絕境時突然有了新的生機,求生欲迫使他凝聚起全身的力氣,帶着一絲狂喜看向那奸細。
他不曾見過那張臉,或者說,這張臉的地位還不到能和他見面的地步。
姚家的情報從來都是輾轉不停,倒也不是嫌不安全,而是因爲能夠拉別人背鍋的事,絕不輕易放過。
所以一般的消息從姚家傳了出去,再傳到目的地,中間必定會經過好幾個彎,所以越到後面,越少人知道他。
只是城門太近,近到離國相府不過數百步距離,眨眼就到。
姚國相眼中殺意一閃,所以只要先找到那守城的人殺了,他就可以安全!
太好了,哈哈,天無絕人之路啊!
齊璞瑜劍眉一蹙,扔道:“薛放,帶他走一圈。”
薛放領命,又帶着那奸細走了一圈,卻到底是什麼人都沒有認出來,這場辨認堪稱結果慘淡,但儘管如此,姚國相的嫌疑卻是最大的。
下朝後,姚國相渾身又有了力氣,陰沉着臉匆匆離開,懷着一絲慶幸回到了國相府,將管家一把抓了過來。
“在城門替我們傳話的人是誰?快說!”
管家嚇得跪在了地上,顫顫道:“是、是您的侄子姚慶啊。”
……
“可惡,沒想到那老賊倒是穩得住!”御花園中,馮九卿目光冰冷。
齊璞瑜施施然負手走近,魏嬤嬤自覺守在御花園外。
他笑了笑,在涼亭裡坐下道:“姚子晉在朝多年,若是沒有這點定力,又怎麼可能做到國相的位置,小太后,不要心急啊。”
馮九卿吸了口氣,看了他一眼,臉色稍霽。
“你倒是能穩住,可別忘了那奸細說的話。那通風報信的將士是誰我們不知道,但姚子晉卻心裡清楚得很。”
在朝堂上就敢鬧一出殺人滅口,下了朝堂豈不更是可以爲所欲爲?
“不必心急,”齊璞瑜還是那句話。
“姚子晉今日所爲欲蓋彌彰,朝中之人看在眼內,心中幾分想法,那國相府如今四處都是眼線,從他府中出來的人,必定都在一些眼睛的監視之下,與其心急如焚,不若等着他將人送到我們眼前。”
馮九卿柳眉一展,好奇地打量他,“看來你已有所動作?”
齊璞瑜笑了笑,雖未言明,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馮九卿無來由地便安下了心。
靜秋的御花園裡,百花已經凋謝,秋菊也已經枯萎,馮九卿恍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好好觀賞御花園了。
腦子裡不是邊關就是奏摺,還得防着姚太妃作妖,又要穩住朝中衆臣,沒一日的消停。
百米外有一棵梧桐,倒是金燦燦的十分入眼,在太陽底下金光閃閃的,馮九卿默默注視片刻,心緒漸平。
“經此一役,姚家必將蟄伏,要等她們再露出馬腳,只怕比之前更加困難。”
齊璞瑜撐着下巴,眯了下眼睛,若有所思,“也未必然。”
“你雖除了姚家在外的根底,但京城之中的人擺在檯面上,卻不一定那麼好解決。”
馮九卿壓低聲音,帶着幾分諱莫如深。
“姚子晉心性比我們想象中得要堅定,做事一定會有兩手準備,他以錢養人,雖然都是利益結交,但你來我往,手裡多少是握着那些人的把柄。想要魚死網破,只怕他們沒有那個勇氣,而想要讓姚派之人分崩離析,我們更需要時間。”
“但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齊璞瑜擡頭,嘴角上揚。
“小太后,方經大戰,東華需要一段時間的平靜,休養生息。”
馮九卿挑眉,“所以你打算和姚家維持‘平衡’?”
齊璞瑜啞然失笑,“不,姚家從今以後,已經再無‘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