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的事在第三日,第二日齊璞瑜卻還是進了宮,照看一日齊尚。
小皇帝雖然已經長大了不少,可他還是第一次在既沒有齊叔伯也沒有母后的情況下面對滿朝文武,他還是覺得慌亂。
齊璞瑜就站在大殿一旁,沒有發出變點聲音,默默凝視着那龍椅上的齊尚。
看着他下意識看向攝政王的位置,失望後又忍不住回頭,可本該守護在自己身後的兩個人都不見了,他們遲早都會不見的,可不該是現在。
但齊璞瑜卻偏偏要他開始適應一個人上朝的感覺,因爲姚家一倒,很多事情,就必須要他自己處理了。
可他也才八歲,委屈地紅了眼眶,看着滿朝文武,卻誰都沒有上前奏對,因爲誰也不認爲他一個八歲孩童可以處理國事,盡皆面面相覷,不動如山。
禮部尚書心疼齊尚,上前道:“皇上,攝政王今日抱病,恐是染了春寒,但不知太后玉體可安?”
有人開了口,齊尚才鬆口氣,鼓着腮幫子道:“嬤嬤說母后後日就可以大安的。”
明日休沐,自然不必上朝,禮部尚書心下明瞭,隨即又哄着說道:“皇上,今兒想來也沒有要事,皇上若是擔心太后的身體,不如就早早散了吧?”
八歲,就要有八歲的樣子。
齊尚歪着頭,迭聲應和,“好呀好呀!”
齊尚迫不及待地下了龍椅,就像一個頑童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的玩具,朝中衆人心中各有所思,自然也不會去在意。
華裳在行政殿外等着,見齊尚跑了出來,擡腳便要跟上去,不想齊尚卻猛地回頭一聲大吼,“別跟過來!”
華裳臉色一白,頓時僵在原地。
“讓御膳房備兩碗梨肉和香藥果子,送去紫宸殿,不得有誤。”齊璞瑜不緊不慢地從她身邊走過,輕輕吩咐道。
華裳先是一驚,而後才發現站着的竟然是齊璞瑜,慌手慌腳的就要行禮,但才跪了下去,齊璞瑜卻已經不見了,面前只有空蕩蕩的長廊。
齊璞瑜走到紫宸殿時,空蕩蕩的殿堂裡,只坐了一個人。
若是別的孩子,他傷心了、害怕了,大可以放肆地玩耍嬉戲,可齊尚不行,他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處理那些請安摺子,再長大一些,便是一些要務重政。
“尚兒,”齊璞瑜走了進去,“今日感覺如何?”
齊尚埋頭從那些千篇一律的請安摺子上擡起頭,微紅的眼睛裡異樣乾澀,在看見齊璞瑜的時候才慢慢盈上水汽,最後又要自己抹去,鬱悶道:“很好啊,齊叔伯怎麼又進宮了,母后誰照顧啊?”
齊璞瑜緩緩勾起嘴角,“太后在馮府休息,明日我們去浴佛節,今日臣進宮來陪你。”
“浴佛節?”齊尚偏着頭,第一次聽見這個節日,“東華有這個節日嗎?”
“這個節日不是東華的,而是佛門宗教的,”齊璞瑜站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下擦了擦,“還不錯,沒有哭。”
齊尚撅起嘴,一把揮開他的手,終究有些生氣,“我纔不會哭!”
話音才落,齊尚便聽見殿外有人道:“皇上,王爺,御膳房的東西送過來了。”
“拿進來吧,”齊璞瑜道,“尚兒,記住今日的感覺,將來你主政,一定不要讓你的大臣陷入無話可說的窘境,明白嗎?”
齊尚抿了抿脣,默默點頭,華裳將梨肉與香藥果子放下離開,齊璞瑜拿起果子,卻見齊尚看着那兩盤果肉,淚珠兒卻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輕輕嘆息,齊璞瑜道:“別哭了,今日 你做得不錯,沒有讓皇兄失望,齊叔伯給你一個獎賞,你要什麼?”
“……什麼都可以嗎?”齊尚擡起頭。
齊璞瑜挑眉,緩緩道:“力所能及。”
齊尚眨眨眼,突然破涕爲笑,笑得還有幾分素日難見的奸詐,叫齊璞瑜也不由得心頭一跳。
……
浴佛節那日,馮府早早做了準備,馮九卿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面具外還待帶着斗笠,斗笠一直垂到了腰下。
馮九玉與廖晴兒則要光明正大多了,直接換了身白衣就走了出來,素面高髻,廖晴兒昨日哭得不成樣子,今兒換了一身打扮,倒是精神氣十足。
“喲,挺好看的呀,”馮九卿有意與她親近,“與玉兒站在一起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看來這段姻緣倒是天公撮合的,正合適呢。”
廖晴兒微微紅了臉,勉強應道:“太、表姐說笑了。”
馮九卿不置可否,轉眼又看向了馮九玉,目光卻在他手中的長劍上頓了頓,“你這是要去拜佛,還拿着劍,就不怕佛祖把你當魔頭給滅了?”
“姐,我這是行俠仗義之劍,佛祖只會保佑我,你放心吧。”馮九玉將紅劍在自己手上轉了兩圈,頗有些得意。
兩人精神其實並不怎麼高昂,不過馮九卿也不意外,她打開門往外看了一眼,口中唸唸有詞,“怎麼齊璞瑜還沒到,再不快點就要去擠人頭了。”
三人在門口等了半晌,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廖晴兒還帶了些許上香用的東西,想趁這機會去大相國寺給父母親人祈福。
馮九卿等得正有些不耐煩時,卻見一輛鴉青色馬車從北邊慢慢駛了過來,齊璞瑜從裡面探出頭,馮九卿正要說話,便見他臂膀下又冒出一張笑臉。
粉嘟嘟的,珠圓玉潤,她每日都看着,卻沒一日像是今天這麼驚訝。
“尚兒?!”馮九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齊、璞、瑜!你做了什麼!”
馮九玉和廖晴兒正要上車,腳下同時一顛,險些被嚇得倒在地上,倒吸口涼氣地望着那冒出頭的東華小皇帝,臉色都變了。
齊璞瑜無奈,拿出個彌勒佛的面具給齊尚戴上,而後纔將人抱出來,送給暴跳如雷的馮九卿,“冷靜,唉,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孃親~”齊尚一把抱住馮九卿,撩起面紗從下往上看,討好賣乖道:“今天是浴佛節,孩兒也想去嘛。”
“不行!”馮九卿想都沒想便拒絕了,“那浴佛節多少人?多危險你知道嗎?不準去!”
齊尚撅起嘴,卻想起來自己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只好撒嬌道:“娘不讓我去,我就跟爹去!”
“……誰是你爹?”
“喏,”齊尚往後一指,嘻嘻笑道,“娘,那不就是咯。”
齊璞瑜抹了下頭髮,捏着拳頭輕咳,“應急之法,以便貼身保護,見笑。”
馮九卿臉色一寒,“……”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