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止痛擦了擦頭上的汗,蒼老的身體慢騰騰地站起來,走出屏風,才發現自己後院半晌沒直起來。
屏風中,齊璞瑜低頭,在馮九卿面上一吻,看着那連冷汗都沒有出一絲的靜謐臉龐,目光一沉。
“皇上,請下一道聖旨。”
是日,城門下又張提了一張皇榜告示,告示上並沒有別的意思,不過就爲了兩件事——補蛇、百年以上靈芝。
蛇列出十幾種,卻都是含了劇毒的,沒準被咬傷一口就得命歸黃泉。百年以上年歲的靈芝更是少見,採藥人如深山採藥,這樣的靈芝或者不少,但要採摘也必在身上老林,好些虎走狼跳的地方。
但皇榜上說了,一蛇膽,一金。一靈芝,三金。
一金百銀,一銀千文,兩銀足可以貧窮人家度過一年了,那百銀豈不直接變成富人了?!
且時下正是開春時節,冬眠之蛇也將慢慢出洞,要抓之雖然危險,但卻不難啊!那靈芝更是貴重,就連禁軍都出動了!
京城頓時萬人空巷,街面上的乞丐沒有後顧之憂,乃是最先動起來的人,而後便是貧民百姓,再就是農漢,那些採藥人警醒,深怕有人來追蹤自己,鑽進山林子便沒了蹤影!
消息很快就傳出了京城,一時間,甚至有好些外地人特地跑到了東華京城周圍前來補蛇採藥。
有好事者甚至專門在野外開起了客棧,一邊補蛇採藥,一邊給他們提供住宿,此舉已是讓大出血的戶部驚訝,誰想不知誰的主意,竟然在路上修屋建瓴,跑起了商業。
本以爲會血虧的戶部,某一日突然發現外府的商人都在往京城裡躥,毗鄰京城的幾個縣聯合起來,漸有州府大的貿易市場了!
戶部尚書劉大牛靈機一動,竟然主動掏錢幫助他們建立城鎮,而後與工部、兵部商議,京城之外幾座山峰恰是關隘,如今商貿漸復,人員漸多,何不就近建造一座四通八達、又可以保護京城、一人當關萬戶莫開的倉庫城,同時也做兵城?
奏摺遞上去,齊璞瑜都爲他們的想法震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有心栽花花……開得要也不錯,但無心之柳居然比花開得還要燦爛。
“你們的奏摺,本王和皇上已經看過了,”齊璞瑜眸光大炙,“若本王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們是想在京城之外再修建一座軍事堡壘?”
工部尚書閆方興奮地上前,迫不及待道:“其內可做軍事堡壘,也可做資源商貿流通城池!甚至將來我東華若可一統天下,必將擴修京城,其地乃據險,易守難攻之地,對京城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如是他工部可以畫出圖紙,留下一座堡壘天塹,憑此關,也可保東華百年不衰,他必將名留青史!
齊尚倒是沒有想到他一個捕蛇的詔書居然能夠牽出這麼好的想法,但,這想法有一個大大的不足。
他嘆道:“三位大人想得的確極妙,可,這國庫大概要用掉一半了吧?沒準還得扣押諸位大人半年的工錢,今年東華三成稅收……不知諸位可想過勞民傷財的問題?”
閆方一愣,突然間說不出話來。
東華的確稍有復興,但也還沒到可以如此揮霍的地步,難怪齊璞瑜沒有一口答應,想來是算過這些的。
正此時,劉大牛突然站了出來,紅着臉輕咳一聲,道:“皇上,這個……臣想,盛朝即將入京了。”
嗯?
衆人挑眉,在這個時候說起盛朝?
齊璞瑜眼睛一眯,若有所思道:“尚書大人,莫非有何妙計?”
“倒也算不上妙計,咳,”劉大牛臉色越紅,“這,就是下官提早去打聽了一下……不過就是盛朝此次來朝,爲表誠意,帶了不少好東西,粗略一算吧,咳,也有個幾十萬兩銀子了。”
“而先前王爺身爲我東華攝政王,竟然親赴戰場替盛朝剿滅反叛,怎麼說,那舒曼葉也該那點感謝出來不是?”
說到這裡,劉大牛索性將自己暗搓搓算的一筆賬都抖摟出來,“還有大宛!大宛將軍刺殺我皇,可曾賠禮道歉?也要出點吧?
“再有,聽聞戎狄對大宛虎視眈眈,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騷擾一番,我東華身爲邦交之國,當然要上去幫幫忙,這感謝費,咳,總也要點吧?”
衆人目瞪口呆地聽着,齊璞瑜與齊尚的表情都古怪了起來。
這劉大人分明是早有計劃啊,盛朝使者還沒 入京,他把人家帶了多少錢先打聽清楚了!齊璞瑜上陣殺敵,明明是爲了東華,從他口中說出,倒是爲了幫盛朝了?
還有大宛,明明是他們設計殺了大宛使臣,雖然明面上是呼蘭行刺齊尚,可暗地裡,這兩國對當時的事實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那大宛受戎狄威脅,跟東華也脫不了干係。
就這般情況,居然還要東華伸手去替他們要錢?這也太欺負人了吧?而且……似乎還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也太不厚道了。
然而,衆人還沒有震驚完,就見劉大牛又從袖中拿出一封奏摺。
“臣手中還有一份名單,皆系京城內及各府州內官商勾結收受賄賂、豪紳欺男霸女爲禍鄉里之人。”
齊璞瑜這一個月心裡都極爲不爽,此刻,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個……你……哈哈哈……”
齊尚也忍俊不禁,“這分明就是御史的責任,怎麼你居然還先查出來了?”
方毅、閆方忍了忍,也實在沒忍住,“好你個劉大牛!原來你是早有準備,你怎麼不把雲丹也算上算了!”
“噫,那不行,”劉大牛義正言辭,“咱們不是派了人去學習火器?就算是要算計,也不該現在算計啊。”
此話一出,衆人都驚住了。
“我去,”方毅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還真考慮過雲丹?”這也太奸商了吧?
劉大牛反應過來,頗有些尷尬,“這不是以備不時之需麼。”
衆人面面相覷,忽的,紫宸殿中笑聲響遏行雲,倒像是八百年有過的動靜,將路過的宮女太監都聽愣了。
薛放在臺階下撓頭,“怎麼回事?怎麼今兒大家突然笑得這麼開心?難不成是太后醒過來了?”
可正在這時,殿堂中突然暴發出一陣更大的笑聲。
緣是齊璞瑜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道:“本王險些忘了,你那名字,這‘牛’字我原以爲不好,今日倒覺得恰如起名。不過,此時若是功成,將來史書記載,你那名字……本王看還是再給你賜個字吧。”
劉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