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卿一直拖到此刻才終於推出姚子晉,既洗刷了污名,即便流言已傳,但若是滿朝文武都以爲自己被騙了,誰還好意思來找太后的麻煩?定然都將怒氣發泄到姚家殘餘之上
且又調出了一直掩藏在朝中的奸細,順水推舟又立一大功,更加堵得朝臣無話可說。
而且,齊璞瑜還有第三點沒有說破,想必此刻,馮九玉已將大臣聯名上書廢太后垂簾聽政之事告知馮宇了吧?
齊璞瑜但笑不語,馮九卿彎了彎眉角,不無得意,“想整垮哀家,姚子晉都辦不到,幾個殘餘也配?”
齊尚受了將近一個月的闇火,這會終於揚眉吐氣了,忙不迭道:“就依諸位愛卿的意思,此事交由大理寺卿徹查。暫令聯民朝臣脫冠自省,配合薛世以證清白。”
說到這裡,他眯着眼睛瞪了眼吏部尚書,“另則,身爲尚書卻無分明是非之能力,着工部尚書革職歸家,閉門思過,禁軍看押,無朕命令,不得擅出!”
“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萬歲後,馮九卿便高揚着頭,像得勝歸來的小將軍,驕傲又痛快地走過戰場,那不經意間露出的嬌俏,讓齊璞瑜都忍不住心癢。
他搖頭失笑,慢慢跟上,卻高聲問:“對了皇上,您準備怎麼處置邢子濯?”
齊尚意味深長地看向馮九卿,“邢子濯犯上不尊,粗鄙卑劣,自當下獄徹查,但若其只是受了蠱惑,太后……”
畢竟是馮家的人,還是馮九卿曾經“心儀”的人,齊尚也不敢貿然下定論。
“攝政王不說,哀家倒忘了,”睨了眼故意大聲的齊璞瑜,馮九卿回頭,看向那癱在地上的男人,皺眉道,“皇上按律查辦便是。”
邢子濯渾身一顫,伸手爬向馮九卿,馮九卿卻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了高高在上的鳳座。
齊璞瑜低聲嗤笑,對邢子濯道:“一步錯,步步錯。”
從當初,他背叛馮九卿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就再沒有緣分了。
“退朝!”齊尚興高采烈地蹦了起來,“禁軍把地兒收拾乾淨,這行政殿是議政的地方,不是殺人的菜市口,別被鄙薄之士弄髒了。”
馮九卿看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好笑,看着迫不及待跑到自己面前的齊尚道:“皇帝,冷靜,別太激動了。”
“遇見好事,激動一下也無妨,”齊璞瑜驚奇地打量着她,“今日太后這一招反殺,辦得的確漂亮。”
漂亮得連他做的準備都沒有用上。
齊尚亦是忍俊不禁,拉住兩人的手道:“齊叔伯,母后,咱們別在這兒看這些討厭的人了,朕還沒有用早膳,陪朕用膳吧!”
邢子濯豁然瞪大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看着那遙遙遠去的三人,雙手用力在地面捶打着,咬牙嘶吼。
齊璞瑜、齊尚、馮九卿……你們會後悔的,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瞎叫喚什麼!”薛放踹了他一腳,“搞出這麼多事,來人,快拖下去!別弄髒了這地!”
與此同時,宮門之外,馮九玉快步走近宮門,不偏不倚,同門口的魏嬤嬤打了個照面,懷中緊緊抱着一物,似是十分沉重,以致於他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像是走在刀刃上。
魏嬤嬤一驚,立刻上前將人帶進來,看看兩邊的禁軍,馬不停蹄地趕往慈榮殿。
可就在他們轉身的剎那,劉宏卻帶着禁軍侍衛,站在了宮道旁,垂眸道:“魏嬤嬤,二少爺,末將奉王爺之命,在此等候多時,請二少爺跟我們走一趟。”
馮九玉的臉,慢慢沉了下來。
冬雪不知何時停止,朝堂上的消息飛一般傳遍了整個後宮,肅寧宮中,本已裝扮好要離宮的人將雪青一把推在地上,拳打腳踢,面目猙獰。
“賤人!”姚若華瘋狂地在雪青身上發泄着憤怒,“你這個賤人!你好會忍耐啊!竟然捱到今日!馮九卿!你這個賤人!”
雪青驚慌地四處躲避,“太妃息怒,太妃……啊!我不是馮九卿啊,好痛……太妃息怒啊……”
淒厲的慘叫叫人於心不忍,守在禁宮外的禁軍都皺起了眉頭,“這姚若華是瘋了嗎?”
“差不多快瘋了,”另一人道,“你沒聽前面傳來的消息?嘖,太后也真夠能忍的,竟然不惜揹負罵名,硬是等到今日,終於把吏部尚書給等出來了,姚若華聽到消息,還不得氣瘋?”
“不過那姚子睿也未免太可怕了,太后這犧牲有點大啊。”
“太后爲了皇上,也是費盡心機了……”
朝廷風向一夕乍變,外面的人議論紛紛,肅寧宮裡的動靜持續了好一會,也終於停了下來。
雪青渾身痠痛地躺在地上,驚恐地側身躲着,垂眸剎那,一股恨意在眼中閃過。
姚若華將屋子裡的東西摔了遍地,整個人都在顫抖,腦子裡不停嗡嗡作響,心中最後一絲冷靜也徹底消失了。
她咬着手指,站在鏡子前,死死瞪着裡面那雙死氣沉沉的眼,不停呢喃着,狀若瘋魔。
“你這個賤人,你以爲這樣你就贏了嗎?哈哈,你錯了,是你逼我,是你逼我不得不走極端,賤人,你既然不肯自己讓位,那就讓我幫你,你這個賤人,賤人,賤人……”
“只要齊璞瑜一走,你算個什麼東西?”
冬日的寒風帶着陰冷的言辭,飄過冗長的宮道,溜進華麗**的慈榮殿。
馮九卿想起今日朝堂上那張張心虛慚愧的臉,心中大爲爽快,就連看着冰冷的皚皚白雪都覺得暢快許多,忍不住大聲笑道:“姚子睿,這次我看你還怎麼出招!”
她舒坦地往躺椅上一坐,拿起手邊金盃,卻突然一頓,擡頭問道:“魏嬤嬤還沒回來嗎?”
宮女搖頭,“嬤嬤早先兒出去,這會還沒消息呢。太后您要什麼?奴婢給您取。”
“不必了,”馮九卿想了想,愜意地長出口氣,嘴角弧度居高不下,手指輕輕晃動,看着杯中酒色,目光幽幽的,“哀家想要的東西,你拿不到。”
宮女疑惑地擡了擡眸,只覺背後一涼,不由得將脊背打得更直,頭卻放得更低。
又過片刻,殿外傳來陣陣風聲,魏嬤嬤倉皇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凜凜寒冬,她的頭上竟還冒着熱汗,彷彿是一路狂奔而來,急促地喘 息着。
“太后,不好了!”魏嬤嬤臉色鐵青,“二少爺被請進方正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