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寧宮姚青兒,欺君犯上,衝撞天子,驚擾聖駕,在慈榮殿更是對太后與攝政王出言不遜,太后下令杖責四十,跪於宮道之上,誦讀宮規。
其後,攝政王又加四十掌嘴之刑,那盞春意盎然的魅惑小臉,當場被打得臃腫難看。
再之後,卻是被她衝撞的天子派人將之送進太醫院救治,再命人送回肅寧宮,姚太妃看守不力,教養無妨,自罰三日思過請罪。
肅寧宮顏面盡失,本在宮中吃香的姚青兒如今卻是人人鄙夷,那張被打得紅腫的小臉,怕是要過了半個月才能消腫了。
馮九卿以爲這皇宮終於可以消停一會,不想回頭便聽到姚青兒自請前往龍御殿前跪請罪過,後被齊璞瑜帶走的事情。
馮九卿臉色怪異,“她被齊璞瑜帶走了?”
“這才消停幾天,肅寧宮又鬧起幺蛾子了,”魏嬤嬤冷哼,“必是那姚太妃給姚青兒出的主意,偏趁着太后不適的這幾天,咱們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走了。”
“這樣啊,”馮九卿若有所思,手中拿着兩顆核桃捏了捏,看着碎屑沉思片刻,忽而擡頭笑道,“羅華公今日又有消息了,是不是?”
魏嬤嬤挑眉,“太后怎麼知道的?”
馮九卿高深莫測道:“被幽禁了一個月,朝中出了查出些放貸的貪官,卻沒拿出什麼能夠之人羅華公的證據,羅華公畢竟是南澤使臣,想必是坐不住了,對不對?”
魏嬤嬤又驚又嘆,“太后果然聰明,昨兒太后不適沒有上朝,便有幾位臣子便聯名上書,說什麼幽禁使者太久恐生戰事,還說攝政王‘乾罡獨斷’呢。”
乾罡獨斷?
這不是暗指齊璞瑜有代位之嫌麼?朝中黨派分立這麼明顯,一聽就是姚家能幹出來的事。
“開始了啊……”馮九卿幽幽道。
魏嬤嬤奇怪,“太后,開始什麼了?”
“沒什麼,”馮九卿但笑不語,片刻,將手中的摺子隨手一扔,又問,“肅寧宮那邊還有什麼動靜嗎?”
魏嬤嬤操持合宮上下,唯有對着肅寧宮是最提防的,每日的消息都是頭一個知曉,馮九卿一問,她的腦海便條件反射地蹦出了好幾個人的名字。
但思來想去,近日的肅寧宮似乎格外平靜,並沒有什麼好說的,魏嬤嬤只好搖頭。
“肅寧宮這一向安靜得很,太后,可是想想知道什麼事情,奴婢這就去查。”
馮九卿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想起齊璞瑜將姚青兒接走,心中又委實有些鬱悶,卻不知爲何鬱悶,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又問道:“攝政王府可有什麼消息?”
魏嬤嬤正扎着鞋墊,聞言怔了怔,忽地反應了過來,啞然失笑。
“哎呀,瞧奴婢這記性,這一兩日太后身子不適,奴婢竟然忘了把王爺是怎麼安置姚青兒時告訴太后。”
馮九卿抿了下脣,“哀家沒有問這個。”
魏嬤嬤帶着身爲過來人的理解體貼看着她,含笑道:“是是是,太后說的是,但奴婢就是想將這件事告訴太后,太后可聽否?”
馮九卿轉過身,又拿起了自己扔掉的摺子,沒有說話。
魏嬤嬤一臉“果然如此”的曖昧笑容,咳了兩聲道:“王爺雖然將姚青兒帶走,卻並沒有將她納入房,聽說,是丟在後院柴房,成了個粗使丫頭,這會正在燒柴幹活呢。”
“什麼?”馮九卿失笑,“你是說姚青兒被髮落到柴房了?”
見她臉上漫上笑意,魏嬤嬤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猜想,連連點頭道:“那姚青兒輕待了皇上,本就是在挑戰天家威嚴,何況她還是姚家的人,王爺怎麼可能會對她傷心,太后放心就是。”
午後的陽光尚且帶着夏日的暖意,馮九卿伸了個懶腰,心情莫名好了片刻。
“就不知這消息,傳到肅寧宮了沒,想必,姚太妃一定會很‘驚喜’吧?”
正如她所料,姚太妃果然又驚又喜。
姚青兒去請罪的主意的確是她出的,先時姚青兒還不樂意,百般推諉,姚太妃卻已不如先時那般好說話了,硬是將人押了過去。
齊璞瑜聞聽消息,速度很快地來到了龍御殿前,將人帶走,姚太妃喜不自勝,暗道此計可行,當下便將姚青兒和齊璞瑜有染的消息遍佈宮廷內外,逼使齊璞瑜帶姚青兒回府。
“那姚青兒怎麼看都比馮九卿勾人,位高權重者,豈有不貪慕美色的?”
姚太妃在宮中鬱悶多日,對下人自然不可能有好眼色,連帶着對齊嬤嬤也呼來喝去,日子好不難熬,這會終於見她有點笑意,齊嬤嬤忙不迭上前給自己長臉。
“太妃娘娘深謀遠慮,馮九卿說到底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如何能夠與太妃娘娘相比。”齊嬤嬤擠眉弄眼道。
姚太妃一臉倨傲,到鏡子前扶了扶髮髻,那眉目間三分明豔越加動人,比之之前住在自己宮中那狐媚子也不差多少。
“到底是年輕些,便是本宮那侄女,也長着一張狐媚子的臉,可惜卻沒有狐媚子的膽子,”姚太妃眼中帶笑。
“不過用她牽制攝政王倒也算是勉強。”
齊嬤嬤奉承得越發用力,“那姚青兒能有幸進入王府,還不是靠太妃的擡舉?太妃這次可是辦成了一件大事,奴婢早就派人準備了慶祝,那可是蘇州安南府來的佳釀,整個東華也就二十瓶,屈指可數呢。”
說着,便將一個丫頭捧着蘇州佳釀上來,卻還未進門,又見一個小太監慌不擇路地跑進,好似背後有鬼在追他似的。
姚太妃見他面色有異,慌慌張張,方纔緩和的心情立時又變得有些糟糕。
“幹什麼慌慌張張的?叫別人看見,還說我肅寧宮管教不嚴。”
小太監漲紅了臉,顫巍巍道:“太妃恕罪,奴才有要事啓奏,是、是關於青兒姑娘的事。”
姚太妃微怔,面露疑色,“青兒才進王府,莫非又闖禍了?”
“不是,是青兒姑娘被、被關進了柴房,”小太監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聽說是被罰了砍柴丫頭,怕是、怕是進不了前院呢。”
姚太妃豁然變色,“你說什麼?!”
小太監腿腳打顫,砰地跪在地上,“太妃饒命,奴才發誓,奴才說的字句屬實,絕無半分虛假啊!”
“齊璞瑜,他竟敢、竟敢如此對待我姚家之人?不知好歹!”
姚太妃怒不可遏,緋紅的目光驀然看見了那擡着蘇州佳釀的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