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離開了慈榮殿,馮九卿在去往皇帝寢宮前長出口氣。
“再大的宮殿,圈出四四方方的天,人心也變小了,當初那個清高自許的江如雪,如今也只知道獻媚爭寵,唉。”
“是嗎?”魏嬤嬤驚訝。
馮九卿看了她一眼,“江如雪一進慈榮殿便是愁眉苦臉,待哀家說要幫她,瞬間便笑了起來,這表情變得……當初入宮之時,可有如此隨波逐流?”
魏嬤嬤細想,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畢竟在皇宮守了這麼多年,她也不容易,年輕的心再鎮定,也終有熬不住的一天。”
“哀家倒也不是說這樣不好,”馮九卿默了默,“我只是在想,這皇宮再美,終究沒有外面好,人心思變,身不由己啊。”
魏嬤嬤調侃道:“太后是因爲不能跟王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感到心酸吧?”
馮九卿臉紅,“嬤嬤,你也拿這打趣我。”她頓了頓,又道:“我如今也二十七了,前日看着寒雪兄妹說話,突然就想要個孩子……”
魏嬤嬤不說話了,她知道,只要馮九卿一日是太后,這件事就一日不可能做到。
似乎也知道自己說得太多,馮九卿搖搖頭,“是我魔怔了,走吧,去看看發生了什麼,那兩個傢伙,別是又鬧出什麼笑話來了。”
馮九卿深吸口氣,往清風閣上去,過兩處宮廊,穿二橋入御石路,便見到了整個軒轅宮視野最好,可以俯瞰全宮,甚至可以眺望看不見盡頭的永安十二長街的清風閣。
齊尚已經拍了周公公在等,“太后,哎喲我的太后誒,您可終於來了!王爺和皇上可等您好久了!”
“怎麼了?”馮九卿奇怪,“出了什麼大事?”
“還不是盛朝的事,”周公公壓低了聲音,“戎狄又性病作亂了,聽說雲丹那邊也亂了,皇上正爲此事上火呢,那兩位又跑進去搗亂,這不,正生氣呢。”
關乎盛朝,寒雪兄妹這個時候出來亂事,那就是在火上澆油。
馮九卿擔心他們出事,動作便快幾步,誰想剛一進去,便被人不管不顧地衝上來一撞!魏嬤嬤哎喲一聲,馮九卿被她帶得腳下不穩,身體驀地後仰。
霎時間天翻地覆,馮九卿只覺後腦勺一痛,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恍惚間,耳邊似乎傳來了誰的尖叫聲。
……
戎狄作亂,手中竟然還拿着火器,這些年東華的火器作坊嚴格控制在京城之內,火器實力如何,大概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可戎狄的火器明顯就不是他們自己能夠造出來的,齊尚幾乎篤定那是雲丹的手筆。而恰恰就是這個時候,在盛朝的探子傳來消息,盛朝和于丹開始聯絡了。
盛朝、雲丹、戎狄,沒準還有周邊的小國,怎麼,這是想在他東華東北至南邊境建起一道聯盟防線?用以阻止東華往東擴展?還是找機會聯手進宮東華?
“東華這些年漸趨強大,必會讓人產生嫉妒,”齊璞瑜冷道,“我們與盛朝表面平靜了將近七年,看來有人是看不下去了。”
齊尚表情嚴肅,卻道:“舒曼葉乾綱獨斷,一人把持朝政,盛朝幾乎是唯命是從,他日前請人來議,說是要請王子和公主回國。”
齊璞瑜挑眉,“就因爲他們?”
“自然不可能單單如此,”齊尚沉吟道,“不過這是個興兵的好理由,比如‘無故扣押他國太子與公主’,畢竟盛朝子嗣凋零。”
說到這裡,齊尚突然笑了一下,“齊叔伯可知道盛朝王室六子三女,如今只留下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這件事倒是傳得極快,有人甚至在民間說盛朝王室當初殘殺羅曼女黨羽,這是被詛咒了。
多年過去,盛朝信奉教派之事依舊未改,舒曼葉以教派鞏固政權,卻沒想到,這教派未必就能如他想象中一樣聽話。
“略有耳聞,”齊璞瑜倒有些好笑,“當初姚若華在宮中算計了多少子嗣,後面只怕也有舊南澤的影子,如今,可算是報應?”
齊尚莞爾,“若是對方一定要請回寒雪兩人,齊叔伯以爲我們當如何?”
齊璞瑜不置可否,朗目含笑,倒似帶了點好奇,目光灼灼地盯着齊尚。
“這就要看尚兒了,那兩個孩子快七歲,再養幾年送回去,人家不放心,現在送回去,你不放心,你覺得該如何?”
齊尚訕訕,“齊叔伯這話說的,當然是看東華的利益……再說了,小東西刀還拿不穩了,送回去沒兩天就被人吃了,還不如留在東華,我東華有強兵百萬,何懼哉?”
“那你自己呢?”齊璞瑜輕笑,“你就沒什麼想法?尚兒,這麼多年過去,你心裡就沒有想到什麼?”
齊尚斂眸,半晌不語。
見他表情晦澀,齊璞瑜暗暗嘆息,從善如流地轉移了話題,“盛朝榮嘉貴妃上個月去世,但聽說他們有一個新的貴妃上位,這個人,你一定知道是誰吧?”
“……姚若華的貼身宮女,雪青。”齊尚擡眸,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齊璞瑜點頭,問:“舒曼葉或許是看在姚若華的面子上收了雪青,但若是兩個孩子真的回去,你認爲……雪青會讓他們活着嗎?”
當然不會。
齊尚沉默,齊璞瑜點到爲止,不再說話,卻見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探頭探腦地往裡看,女孩身邊該跟着個眉目相似的男娃。
不像齊尚,七歲見長,他們兩個都還是正常不過的孩子,雖有些小聰明,又調皮搗蛋得很,從先生眼中的小可憐變成大魔王也不過就用了一年的時間,大概也只有那個兵部尚書家的林嬌小丫頭跟他們能堅持長久作戰了。
齊璞瑜看看齊尚,伸手對他們招招手。
兩個孩子磨磨蹭蹭地走進來,像是有什麼事在心裡積壓着,倒不似以前靈活了,半晌才走到齊璞瑜面前,端端正正地站着。
齊尚正被齊璞瑜的話問得心煩,一見兩人這般模樣,頓時眉峰一跳,下意識問道:“又闖什麼禍了?燒了先生的鬍子?還是又把哪個公子哥兒揍傷了?”
蘇寒:“……”他們也不是總闖禍的麼。
蘇雪更是憤憤不平,“皇帝哥哥不公平,他們不口出惡言,我們怎麼會打人!”
“哼,”齊尚冷笑,“你現在都是學生裡的‘女霸王’了,還有人敢對你口出惡言?”
蘇雪紅了臉,“那也不是我願意的,我和各個進宮,是來找皇帝哥哥問問題的!”
“什麼問題?”齊尚不以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