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山上,野獸橫行。
也不知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馮九卿再次站在了城牆之上,目光緊緊盯着小寒山的位置,齊璞瑜就在那裡,被人圍困着,興許還滿身是血,柳眉緊蹙,馮九卿臉色冰冷,不苟言笑地看着前方。
時間過去了許久,似乎又是一個輪迴,馮九卿都沒發現自己的腿腳都已經有些僵硬了。
突然,馮九卿好像看到了什麼光亮就在前方一閃而過,光芒並不刺眼,就像是有什麼反射了陽光,剛好映入了她的眼簾。
越來越多的人從視野盡頭出現,禁軍整齊劃一的跟着一人走了過來,劉宏攙扶着薛放一步一頓,趙虔也扶着一人。
馮九卿還沒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卻已經看見了那人手中染血的長劍,隔得太遠了,馮九卿下意思往前方府了府身,卻突然見那埋頭走着的人突然擡起了頭。
就像是知道有什麼人在城牆上看着他,齊璞瑜目光瞬間定在了那牆頭之上,清麗秀姿就像是城牆上綻放的一朵梔子,齊璞瑜緩緩勾脣,無聲笑了笑。
禁軍傷者慢慢入了防禦樓,齊璞瑜卻推開趙虔,健步如飛地走到了城牆之下,仰頭凝視着城牆之上也一直不曾移開視線的人。
馮九卿在笑,雖然笑得很淺,可的的確確笑得很是開懷,還有一絲絲的無奈。
交匯的目光中似乎流轉着往日不曾出現的東西,猶如清風暖水,輕而易舉地便化解了一身的疲憊。齊璞瑜正想多看兩眼,她卻一轉身,又消失在眼前。
趙虔關心道:“王爺,您還是先入太醫院療傷吧。”
“嗯,”齊璞瑜嘴角一勾,瀟灑地將手中長劍扔給了他,“煩請大人將此物送回王府,本王今日就在太醫院住下了,告訴管家不必給本王留門。”
“啊?”趙虔一臉怔然。
齊璞瑜大跨步走了進去,果然不過幾步,就看見那從城牆上緩緩走下的身影,依舊那麼精神,故作淡漠的臉上流露出些許只可意會的微妙味道。
馮九卿施施然上前,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一身血色,凝目一看,似乎只有手臂上的袖子破了口,臉色也不似自己夢中那般慘烈可怕,反而格外的輕鬆,若不論這一身狼藉,幾乎可算是風度翩翩。
“嘖嘖,”馮九卿走近,故意調侃道,“王爺這一路看起來不怎麼順利啊,可憐這一身衣服了。”
齊璞瑜挑眉,很是不以爲然,“本王出生入死,小太后卻只心疼衣服?”
“若不心疼衣服,難道還心疼你嗎?”馮九卿側過身,姿態優雅的遞了個玩味眼神過去,“哀家命人在太醫院給王爺備好的新衣,沐浴更衣之後,記得包紮了傷口再來紫宸殿,否則衣上染血,當心驚擾聖駕,嚇壞了尚兒。”
齊璞瑜嘴角笑語愈深,但看馮九卿款款走了兩步,卻又回頭,默了默道:“快去收拾吧,嫌自己血太多嗎?”
“好。”齊璞瑜留戀般再看她一眼,“小太后可要等我啊。”
“你來晚了,自然就不等了。”馮九卿嗤笑,快步走向魏嬤嬤,知道自己身後那股灼熱視線已經移開,這才放下心來,道:“讓御膳房準備吃的,太醫院熬好了藥直接送到紫宸殿去。”
紫宸殿中,齊尚手中的御筆已經被當成玩意扔來扔去好幾輪,像是龍椅上紮了針,總是坐不安穩。
他知道馮九卿爲什麼不讓他去,不就是爲了怕他看到那兵戈血腥嗎?可他早就看過來,在自己六歲的時候。
“皇上,”華裳輕聲道,“太后來了。”
御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齊尚驀地擡頭,看着那逆光走來的馮九卿,未及說話,已先看到了她臉上的消息,心下頓時明瞭,情不自禁地衝了過去,“回來了?”
“當然,”馮九卿莞爾,一俯身將人抱了起來,做了個許久都不曾再做的動作,下巴貼着那粉 嫩的小臉揉了揉,眼中好像亮着星子一般,“他回來了,平安回來了。”
其實也不算平安。
齊璞瑜的身上有傷,嚴重的從手臂上劃下的傷,不太嚴重的卻是身上各處淤青,太醫處理的時候都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宮婢準備好了沐浴的衣裳,幹練的青色衣裳,去了那沉重的長袍,正是夏日該穿的輕薄面料,柔 軟舒適,又不易熱,樣式還是最新的,將那高挑挺拔的身材顯露無疑。
長髮一束,紫金髮冠縛在頭頂,一出現,便讓無數宮女春心萌動,卻也足見挑選這件衣裳的人對他甚是瞭解。
膳房準備的膳食都已經慢慢在往紫宸殿送,藥膳齊備,無不是龍肝鳳髓、山珍海味,不知道的還以爲宮中要提前過一個新年,而實際上,卻也只是馮九卿在替齊璞瑜接風洗塵罷了。
當然,美其名曰,乃是攝政王齊璞瑜大病初癒,有協助禁軍拔除山賊,乃是賜宴重賞罷。
魏嬤嬤在太醫院門口等了一個時辰才見人出來,忙上前道:“王爺,皇上和太后已經在紫宸殿等着了,王爺請隨奴婢來。”
棱脣微揚,齊璞瑜那恍若藏着星海般的眸子漫上笑意,緩步跟了上去,邊走邊問:“這些日子,宮中如何?”
魏嬤嬤瞭然道:“宮中倒是一切安好,王爺一臥病,禁軍便在一處廢院找到了殺手的聚集地,只可憐了裡面的乞丐。現在想來,這些人怕是都離開了京城,太后氣了,便貶了薛將軍離開京城,不過,王爺既然回宮,薛將軍也該回來了纔是。”
齊璞瑜輕笑,續又問道:“那後宮呢?”
後宮之事,按說不是齊璞瑜該問的,但魏嬤嬤卻沒有半點意外,仍是道:“後宮也很穩妥,宮中的妃嬪近日越相和睦了,太后還高興呢,說是越和睦,越有好戲看呢。”
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虧得她現在不是宮妃,齊璞瑜無語失笑,而後又問:“那,朝堂上呢?”
“朝中一切安好,”魏嬤嬤略擡了擡頭,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紫宸殿,嘴角一揚,“王爺那日說好了進宮,卻又沒有進來,太后可氣了好久呢,第二日上朝也沒好臉色,只說了將大理寺少卿提拔爲大理寺卿這一件事而已。”
“哦?”心中熨帖一閃而沒,齊璞瑜嘆道:“她辛苦了。”
“比起王爺,太后自認倒是算不上辛苦的,素日覺得煩悶了,便……”捂了捂嘴,魏嬤嬤站在紫宸殿外,忍俊不禁道,“便讓人去姚府門上潑一盆狗血,出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