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良久，齊璞瑜終於面帶愜意地離開了慈榮殿。
馮九卿衣衫不整地躺在牀上，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脣角還帶着幾分薄紅水潤，另一隻手卻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將越見劇烈的動靜死死按住，卻又驀然回憶起齊璞瑜放肆調戲的雙手，嚇得將手又移開，一個翻身縮回了牀上，用被子牢牢蓋住自己的而身體。
東華朝廷上下，乃至平明百姓之間都曾流傳一句話——東華攝政王不近女色。
“呸！”馮九卿悶在被子裡，將身體緊緊蜷縮着，伸手捂住滾燙的臉，低聲罵道：“該死的謠言！”
什麼不近女色，這吃豆腐的動作熟練得讓人心驚，三兩下就讓人想起兩人當初睡在一起時的感覺，這叫不近女色？
魏嬤嬤奇怪地從外面走進來，“太后，您這是？”
“我累了，”馮九卿着急忙慌道：“我要休息會，今日不見人！”
魏嬤嬤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貼心提醒道：“太后，如今天氣正熱，白日裡若還蓋着被子，恐怕身上大出汗，要生痱子的。”
被中人半晌沒有動靜，等魏嬤嬤都忍不住上前了，她才轉個身，而後緩緩將被子推開，背對着她道：“行了，哀家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太后。”魏嬤嬤笑了笑，果然還是攝政王有辦法，輕而易舉便平復了太后的怒火，這會心情一號，連聲音都帶上了笑意。
魏嬤嬤放心出去，將前來請安的人打發了，直至傍晚纔將馮九卿叫醒，用了些晚膳，中夜又睡去，一夜無話，睡得倒是極爲安穩。
只是次日清晨梳洗，馮九卿下意識喊了一句“春雲”後，心情便又差了許多。
她看着手中的朱釵，搖了搖頭，將朱釵慢慢插 入髮髻中，纔去龍御殿中接了小皇帝上朝。
冗長宮道，已經沒有了昨日的血腥，卻好像還殘餘着那痛苦的哀嚎與慘叫，兩側行走的宮人都下意識避開了那曾血肉橫飛的方寸之地，馮九卿緊了緊手指，卻面不改色地走了過去。
而後，徹徹底底，忘掉春雲，也忘掉那個還曾天真的自己。
“皇上，”馮九卿伸手拉起齊尚的右手，看了眼他身後畢恭畢敬伏跪在地的唐媛媛，輕輕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齊尚擡起頭，笑得有些許木訥，眼中卻閃着精 光，“會母后，尚兒睡得很好，還做了一個好夢。”
“哦？什麼樣的好夢？”馮九卿邊走邊道。
齊尚道：“朕夢見自己背後長了一雙翅膀，正在往天上飛呢，好多天兵天將都圍着我，不知道要幹什麼……”
兩人距離唐媛媛越來越遠，及至消失，唐媛媛才終於擡起頭，身體卻莫名軟了，及至王嬤嬤上前扶她，她才站了起來，深深地呼出口氣。
“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那就好，那就好……”唐媛媛終於放下了心，逃也似的離開了龍御殿。
好夢有心，齊尚歡天喜地的表情在過了轉角的時候，滿滿冷了下來，擡頭看看馮九卿，“母后，叛徒死了？”
“各宮上下不都傳遍了，皇上還不知道？”馮九卿目光只是行政殿，口中冷漠道：“此事就當殺雞儆猴，哀家慈榮殿的人、事、物，外人膽敢覬覦，合該如此。”
齊尚挑眉，“齊叔伯不是外人，所以他可以覬覦慈榮殿的人嗎？”
腳步一個趔趄，馮九卿臉色頓時浮上一片紅雲，尷尬無比地看看四處，幸而兩人已經快入中殿，後面人都站得極遠，沒有人聽到這句話。
馮九卿鎮定自若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低頭警告地看樂看齊尚，“皇上不要胡言亂語，這些話日後切莫出口，當心禍從口出，惹禍上身！”
齊尚吐吐舌頭，“朕就是好奇嘛。昨天湯圓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害怕得緊呢，也不說母后的壞話了，朕猜想，定然是母后昨日大怒，處理了叛徒，嚇到了她，這樣看來，她膽子也不大，算不上無懈可擊吧？”
此話，別有深意啊。
馮九卿意味深長地同齊尚對上一眼，相視一笑，琢磨片刻卻道：“若能趁虛而入自然是好，但這件事，你不該同我商量，不如同你齊叔伯計議，此事……我不插手。”
齊尚沉吟片刻，後道：“母后是怕春雲之事重現？”
“不，”馮九卿竟而否定，似笑非笑道，“龍御殿的人事，包括華裳，本就是攝政王親自安排，不容外人插手，此事，我也不該插手。”
她是馮九卿，馮家的人，即便和齊璞瑜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私交，但有些事，仍舊需要涇渭分明。
齊尚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卻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馮九卿看了看他，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隻在試探，但轉念一想，這話題牽引得自然二然，倒不像是故意爲之，何況，他試探自己做什麼？
一定是出了春雲的事情，以至於自己太多疑了。
她定了定神，馮九卿在太監高呼“皇上駕到”的聲音裡，慢慢步入行政殿，下意識看向那攝政王位上的人。
齊璞瑜早早入座，肅正朝服襯得他氣勢越發逼人，眉目清俊，人也越發不苟言笑，頗有赫斯之沉。
昨日之變，讓人猝不及防，姚家本在傾頹，不想卻靠着春雲打了他們一個措不及手，今日，朝中上下似乎還沒有人忘記昨日的沉重，草草奏對，未過多久便慢慢離去。
下朝後，馮九卿又帶着齊尚前去紫宸殿，卻還未走到殿外，便停在了半途。
馮宇竟在宮道之中等着他。
是了，他昨日書信入宮，本該收到回信，卻被自己忽略了。馮九卿沉了沉臉，卻見馮宇抱拳上來，恭敬正色道：“臣馮宇，拜見皇上、太后。”
齊尚睜大眼睛看着他，“馮大人入宮，是來找母后的嗎？”
馮宇笑盈盈地站定，忝着肚子，“實不相瞞，實因臣下發妻最近抱恙在身，前日臣派人入宮告知太后這個消息，太后傳言安慰，今日臣特地代髮妻來傳幾句家常話。”
話音未落，馮宇又看向了他們身後。
齊璞瑜剛好走到兩人身後，舉步輕移，氣場強大，臉上卻帶上了幾分溫潤笑意，看向齊尚，“皇上，既然馮大人想和太后說幾句家常話，我們不如先去紫宸殿，如何？”
齊尚卻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大想離開，但最後，卻還是點頭。
馮九卿聽着那朗潤的笑聲，低頭看看留戀不捨的齊尚，忽覺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