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有一禮節,看見了小孩子,總要送些見面禮,”舒曼葉將金環遞出,深深地看着他們,“這是我的父親當年送給我的,今日叔叔把他們送給你們,好不好?”
寒雪兄妹並未出手去接,蘇寒道:“可是我們纔剛認識,爹爹說不能隨便……”
“這個沒關係,”舒曼葉輕笑,“你們的爹爹不就在殿堂上嗎?你們先收下,再去問他,若是他不讓你們收,你們再還給我就行了,是不是?”
金環一看就很貴重,小孩子看到好東西,多少是動心的,蘇雪已經蠢蠢欲動了。
蘇寒卻還是壓着她的手,想了想,從自己衣服裡拿出一塊月牙兒形狀的玉,“那……那這個送給你。”
蘇寒將玉放在他手上,這才取了金環,給自己和蘇雪戴上,笑眯眯地行了禮,“謝謝使者大人。”
舒曼葉還看着手中的白玉發呆,兩兄妹已經繞開他要回殿了,看樣子是真的打算去問羅異人這東西能不能收。
舒曼葉趕緊站起來叫住他們,“等等!”他握緊了白玉,幾步上前,忽地抓住了兩個孩子的手臂,“你們的爹爹可要告訴過你們的孃親是怎麼……去世的?”
兩人原本被他們嚇了一跳,聞言卻同時一愣,蘇雪期待道:“爹爹說,是難產去世的,使者大人爲什麼這麼問?您認識我娘嗎?”
蘇寒也瞪大了眼睛,舒曼葉張了張嘴,心中五味雜陳,低下頭道:“嗯,對啊,有過一面之緣。”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蘇寒忍不住問。
舒曼葉目光微沉,擡頭後,眼波微漾,“這麼,其實爹……叔叔也不太清楚,她生得漂亮,性子大膽,應該……很愛你們。”
馮九卿斂眸,“姚若華倒是的確對孩子很關心。”
只是這份關心建立在讓自己掌權的欲 望之上,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經將奪 權爭利當成了習慣,卻忘了自己本該還有其他的生活可能。
“他們走了,”齊璞瑜握了握她的手,“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
舒曼葉送兩個孩子回去的時候,驚到了不少人,羅異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但看齊尚面無異常,又坐了回去。
宴會在月上樹梢時散去,馮九卿在回宮的路上從齊尚身上嗅出了酒味,卻沒說什麼,只是道:“那使者什麼都沒說,看來是知道有人在監視他。”
“他說了也無用,”齊尚攙着馮九卿,似笑非笑道,“很快,他就該走了。”
一國之王,可不能長久離開朝堂。
馮九卿看了他一眼,“這些年盛朝發展的不錯,其勢已非同日而語,如今雖在結盟,而大宛和戎狄作亂背後卻也藏着他的影子,你爲何不趁機將人拿下?”
“母后明明知道,”齊尚將頭靠在她肩上,“他既然敢來,自然做了萬全準備,沒準邊關外正屯着兵呢,何必呢……盛朝、南澤,欠東華太多了,朕要他敗,就要一敗塗地。”
頓了頓,他又低聲笑道:“再說了,留着他幫孩兒收拾那些小國,不也省了朕一番力氣?”
“你啊,今日算計種種,只是終歸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別把自己也算進去了纔好。”
馮九卿伸手戳了下他的額頭,想起寒雪兄妹,未免無奈。
殺父之仇,不得不報,就算是齊尚對先皇沒有多少感情,卻終究血脈在身上,舒曼葉必將爲之付出代價,可蘇寒和蘇雪兩人,若是知道真相,會否會對今日之寵愛產生質疑?
或許,那是必然。
但這些事,其實沒有誰瞞着寒雪兄妹,倒是羅異人自己不願意告訴他們,只是過了今日,怕是不得不說了。
羅異人刻意瞞着他們,說的好聽是擔心兩個孩子心中有負擔,可結果若是兩個孩子將來以爲是他們故意下令瞞着的,對他們產生質疑是輕的,可別恩過成仇,有了恨怎麼辦?
齊尚今日刻意讓寒雪兄妹與舒曼葉見面,便猜到舒曼葉會問起姚若華,若他們猜得沒錯,兩個孩子回去必然會追問羅異人。
明日,大概就可看結果了。
晝夜輪轉,馮九卿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擔心,整夜未眠,次日凌晨纔將將眯了片刻,到日頭上了房頂,她才慢慢起來。
慈榮殿外,卻已經有了不小的動靜,像是有什麼小動物在哭,哼哼唧唧的,聽着怪難受的。
馮九卿只走神了片刻,便聽到了齊璞瑜的聲音,“事情就是如此,本王和太后、皇上也並未想過瞞着你們,滿朝文武,你們若是打聽,知道此事者十之八 九。”
“往事已矣,你們年紀尚小,有些事情未必能夠明白。本王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養着你們兩人,正是爲了東華與盛朝之間的關係。”
“他日,你們必將返回盛朝,若是掛念這點養育之恩,便助東華勉勵邦交和平。若是不掛念,權當姚家血脈根深蒂固,我們養了兩個白眼狼,行了,退下吧,別吵着太后休息。”
馮九卿:“……”
馮九卿才睜開眼,就被這震撼的發言弄懵了。
齊璞瑜的坦白不僅讓馮九卿愣住了,連那些微的哭聲都跟着停住,恍然間,馮九卿似乎還聽見蘇雪打了個哭嗝。
“嬤嬤!”馮九卿趕緊叫人。
魏嬤嬤忙進來伺候,馮九卿慌里慌張地差穿着衣服,一邊往外看去,眉間緊蹙,“怎麼回事這是?齊璞瑜怎麼不打招呼就進來了?兩個小的怎麼也來了?”
魏嬤嬤邊伺候她洗漱,邊打着眼色道:“這可不怪攝政王,是那兩個小的今兒突然闖進龍御殿要什麼‘真相’,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是通敵賣國、謀朝篡位之人,還非得要皇帝說自己不是私通之子。”
“皇上被鬧得頭大,索性便將人送到了慈榮殿,可太后還沒醒,攝政王便自作主張進來同他們說話,這纔將兩個人鎮住呢。”
馮九卿沉默,半晌又問:“那兩個孩子呢?”
“還在哭呢,”魏嬤嬤遞上牙藥,“太后收拾了便出去看看吧,奴婢瞧王爺那生硬的語氣,兩個孩子像是嚇到了,不敢說話呢。”
馮九卿嘆氣,“這傢伙,當着慈榮殿是他的攝政王府了。”
匆忙收拾了,馮九卿趕緊走了出去,一眼便看見了坐在躺椅上相對垂淚的兩個孩子,聲音小小的,殊爲可憐。
而那把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的罪魁禍首卻好整以暇地坐在屏風外擺弄棋子,看得馮九卿氣不打一處來。
“……先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