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卿一直覺得今次之圍獵必將順風順水,畢竟沒有什麼奸佞臣子搗亂,也沒有什麼不長臉的來搞暗殺襲擊監視等,了不起是底下人爲了爭個頭彩打得你死我活。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也不礙着她,一級一級地關照,總也輪不到她來便是。
未曾想,這纔是圍獵第二日,竟然就有人上趕着給她找麻煩。
鬧事的人是幾個官員帶進場的年輕後生,趙子明、柳長青等人都算是他們的前輩,已經受了皇恩浩蕩,還未科舉,先得了個有功之客卿的稱號,於是便有更多人,以他們爲目標,要在獵場之上一爭高下,得入龍眼。
奈何今次來的人青年才俊太多了,一山還有一山高,羅異人便是其中之一。
他身邊不僅跟着王府的探子,還帶着兩個奶娃娃,奶娃娃還在學走路的狀態,兩個人都是需要人看顧的,羅異人自然是不可能參加圍獵。
但他卻與一位才俊青年交好,這青年拔得頭籌,受了齊璞瑜幾句誇讚,算是在朝堂上先預定了一個位置上,無論是走科舉還是參軍,都有一展所長的機會。
說不得,總會招致一些嫉妒。
他們不敢對此人出手,但羅異人低調得很,又不曾在京中出名,那出色的相貌更引得不少女子投以青睞,知道他客卿身份的也不多,加之兩個娃娃生得又像觀音坐下的兩個童子,乖巧可愛,粉嘟嘟的讓人一眼難忘。
如此一來二去,羅異人反倒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被圍攻了。
羅異人倒是看圍獵看得津津有味,兩個娃娃一左一右也安分,不想才帶着兩個孩子出去走一走,便被人圍上,打探身份,明朝暗諷,威脅利誘。
羅異人在舊南澤之事,身份可與南澤王等同,哪裡想不到他們爲何而來,卻也不願惹事,誰想其中一人竟然對着小娃娃口出惡言。
是以,羅異人便揍了他們。
兩個小娃娃在旁邊加油助威,叫嬤嬤苦不堪言,沒一會便招來了禁軍。
幾個青年正要控訴,未料那禁軍道:“羅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羅大人……大人?!
青年的臉色登時不好看,與羅異人交好的青年緊趕慢趕而來,剛好聽到了這句話,也呆在了當場。
這位貌美青年,竟然也是朝廷官員!
幾個挑事者在京中素有關係,羅異人深居簡出,也沒有怎麼見過他,便硬是不可拉下臉道歉,這事鬧着鬧着,便鬧到了他們面前。
馮九卿與齊璞瑜若無其事,各居左右,手中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喝着,中間的齊尚百無聊賴,捏着顆珍珠把玩,靜靜地聽完了前因後果。
“所以,”齊尚眼中閃過不屑,“你們沒本事去找安少卿的麻煩,就來找一個帶着孩子看起來好欺負、而且跟你們毫無過節的人的麻煩?”
挑事者臉色漲紅,渾身顫抖,手指緊緊抓住衣裳,“皇上恕罪,是草民喝了酒行事衝動,草民願意賠禮道歉,還請皇上恕罪!”
在他們看來,圍獵是最好不要出現什麼壞事的,皇帝就算生氣,這件事也不算大,總不至於對他們怎麼樣,賠禮道歉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
而原先,也的確是如此。
可惜,就在齊尚想着怎麼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坐在旁邊的三人中,那小女娃娃突然大哭起來,拿起手中的果子就向着他們扔了過去。
“嗚嗚……壞人,欺負爹爹,嗚嗚……”
雖說只是果子,小孩子的力氣也不大,可是發生在天子眼下,也實在太過丟臉,可想而知他們將來仕途如何。
幾個人又氣又怕,而那引起糾紛的安少卿卻在旁邊偷笑,並對蘇寒也使了個眼色。
小男娃娃迷惑不解,但看着自己妹妹哭了,自己也鼻蛋一紅,跟着哭了起來,聲音之洪亮直震得當中的羅異人嘴角抽搐。
馮九卿挑眉,放下茶杯看着那先反應一步的女娃娃,突然笑了一下,“還挺聰明,知道維護自己人。”
齊璞瑜卻是看向那個男娃娃,想了想道:“寒雪兩個學會走路,也該學會記人了,異人,日後若是沒事,便多帶兩個孩子進宮來看看,日後也好在宮中就學。”
羅異人心頭一沉,“在宮中就學?”
“宮中的泰輝閣除了皇上小時候去過,也已經空置多年,”馮九卿若有所思,“既如此,該當問問朝中官員,或有適齡的孩童,一同送進宮讀書也好。”
單單送他們兩個,未免太惹人注意了。
齊璞瑜點頭,“太后所言及時,本王回宮便去安排,還當在選上幾個老師,既是皇家所開班,六藝自然一樣不能少,或可從勝賢莊求教一二。”
兩人倒也沉的住氣,竟然在衆人面前就這樣商量起辦學的事情來了,底下跪着的人卻是臉色鐵青。
爲了兩個娃娃,就要重開皇家學堂,這個羅異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但齊尚卻是忍不住了,他捂着耳朵,霎時間想到了那宮妃在御花園爭寵的一幕幕,瞪了眼那哭鬧不止的小女娃娃,嘖了聲。
“來人,將攪鬧獵場之人帶出去,今後不准他們再進獵場!”齊尚突然出聲,“還有你們,別哭了,哭得朕頭大。”
禁軍上前將不敢置信的人帶走,也沒人注意,齊尚瞪着那兩個娃娃,羅異人只得訕笑,“皇上見諒,他們是被嚇壞了。”
齊尚冷笑,“這點小把戲,朕八個月的時候就會玩了。”
打人的時候不怕,追責的時候倒曉得委屈了,明明跪着的那幾個人才是鼻青臉腫一個塞一個的悲慘,這是誰欺負誰呢?
“皇上天賦異稟。”羅異人險些失笑。
八歲,路都還不會走,就先學會算計人了?不過人生而哭鬧,倒也算是天生的本能,羅異人又看了眼齊尚,卻見他正瞪着自己。
羅異人分明就是篤定齊尚會站在他這邊,才故意出手打人的,他們哪能猜不到?
“這是第二次,”齊尚皺眉瞥了眼那哭唧唧的寒雪兄妹,掏了掏耳朵,不耐地看向馮九卿,“母后,我們下去看比箭好不好?”
那聲音可比這哭聲好聽多了。
馮九卿忍俊不禁,同齊璞瑜相視一笑,伸手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戳,“得了,去玩吧。”
羅異人起身恭送,馮九卿帶着齊尚經過,卻在蘇雪面前一頓,微微瞥了一眼寒雪兄妹,嘴角一勾。
“把這兩個孩子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