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和素玉的表情很精彩。
東宮太子，一國儲君，豈是說冒充就能冒充的？
齊尚好整以暇，就看着兩人神色變換，末了又丟出一個消息，“況且這刺客也不知一個人，只怕皇宮裡還藏着一隻‘女鬼’在虎視眈眈，不知籌謀何事。”
“還有？”素玉皺眉，“皇宮大婚到現在不足兩月，竟接連闖入兩個刺客……”
“也許不止，”齊尚幽幽道，“齊叔伯，這刺客也並非是在雪兒和親之後入的宮，其勢力源遠流長，蟄伏宮中多年，只怕在你們拋棄尚兒離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拋棄”兩個字聽得實在扎耳朵，素玉不動聲色，青九微咳了聲，強行忽略了那話中的怨氣，“既然已經存在了幾年，爲何不曾早做打算？”
齊尚沉吟片刻搖頭，“因爲她們一直都在‘按兵不動’。”
一直按兵不動，如今卻動了。
青九微覺奇怪，“既然他們一直按兵不動，你又是如何察覺到他們的？”
“母后可還記得王美人？”齊尚提示道。
宮中美人太多了，青九一時間竟沒想起來，倒是素玉先了然，“可是曾傳爲林嬌父親所養的外室女兒？”
齊尚點頭，“雪兒還沒有離開東花時，宮中曾有毒霧作亂，母后當時還在懷疑閔慧，但最後卻是這王美人自己站了出來認罪，從宮殿上跳下，以頭搶地而亡。”
久遠的記憶慢慢甦醒，青九突然想了起來，宮中的確有這麼一個王美人。
先前其實並不惹人注目，可就在所有人設局以爲可以抓住閔慧的時候，她卻突然站了出來！青九以爲失算，還陷入過數日的自我懷疑！
“這件事我原先便覺得蹊蹺，但始終想不明白有哪裡奇怪，”青九驚訝道，“你發現了？”
齊尚鳳眸微暗，“這件事的蹊蹺之處就在於，太過順理成章。”
王美人不曾掙扎，也未喊冤，就像總愛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竟然還拿着毒煙大張旗鼓地告訴別人“她是罪人”，並且“畏罪自殺”。
青九覺得自己休息了幾年，大概腦子真的有點轉不過彎來了，眼巴巴地看向素玉，素玉對上她的目光，頓時忍俊不禁。
“你看我不如看他，這裡頭的道道，可不是我能給你解釋清楚的。”
青九隻好將目光轉向齊尚，齊尚挑了挑眉，不緊不慢道：“王美人去後，我派人調查過她的家，此女溫厚淑雅，孝敬恭親，並不像是會下毒害人之人。我心中疑惑，便令六合繼續調查，不久……就到了皇后難產。”
話至此處，青九和素玉臉色微變，“皇后難產，也與此有關？”
齊尚沉重地點頭，“皇后難產當夜，最詭異之處是什麼？”
青九想起那天的場景，沉吟道：“伺候皇后之人甚多，但直到皇后出血昏厥纔有人發現。”
皇后將要產子，自然有人日夜照料，但母子都快一起悶死了，竟然都沒有人發現！別的人就罷了，小凝竟然也是如此！
青九尤還記得，當時生產之後，皇帝其實打算處置立政殿一干伺候人的，但卻別皇后攔下。此後齊尚也沒有多說什麼，似乎真的就被勸過去了。
而今再看，其中怕是另有隱情。
“不是她們懈怠值守，”素玉若有所思，“而是她們……不可能發現。”
齊尚笑了，“齊叔伯果然猜到了。”他頓了頓，又斂去笑容，“沒錯，六合司隨後調查，在立政殿的窗臺變發現了香灰痕跡。”
青九神色凝重，江如雪如今身體越來越差，追根究底就是因爲那場難產，若那場難產是有心人的設計的話，那江如雪豈不是正在被人“謀殺”？！
聲音越見低沉，齊尚眸中閃過一縷殺意，“那香裡帶了特殊香氣，香中多半有催產和昏迷的草藥，或者說，毒藥，所以太醫纔會預估錯誤，所以之後我便將立政殿的一干人等都撤換了。”
素玉定定地看着他，“……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在懷疑閔慧了，是嗎？”
青九一驚，“可你後來卻獨寵她？”
齊尚尷尬了一下，“我只是想從她身上找找線索，直至百日宴……之後，宮中流言紛紜，我便藉機將她放在身邊，但奇怪的是，皇宮從那之後便十分安定，線索就此斷開，我不能確定閔慧是否便是幕後主使者，便一直未曾動她。”
素玉沉沉地嘆了口氣，“所以，你就因此冷落了如雪四年之久？”
青九有些手癢，齊尚摸摸鼻頭，“……我知道錯了，只是她當年幫你們離開皇宮，我一時……想不開而已。”
“但我聽如雪的意思，她好像並沒有把信給你看吧，你怎麼知道我們還活着？”青九將信將疑地盯着他，大有他圓不上來就一巴掌抽過去的氣勢。
卻見齊尚悻悻一笑，依稀恍如昨日少年，青澀稚嫩又可愛，就是說出的話有些叫人害怕。
“……因爲我半夜偷偷開過棺材，想要看你們‘最後一面’。”結果卻發現了兩個假冒者，可想而知他當時的心情。
待冷靜下來之後，憑齊尚的腦子，要猜到是誰幫她們做了手腳，那幾乎是輕而易舉。
青九滿臉愕然，“你、你居然敢敲我的棺材？這是不孝你知道嗎？！”
齊尚理直氣壯地看着她，“那裡面躺的是母后嗎？”
是他們從死牢裡挑出來的兩個替死鬼。
青九頓時不做聲了，訕訕笑道：“你看看你，好好一個皇帝，跟人家學什麼半夜開棺？這孩子真是，呵呵呵……”
笑容過於尷尬，齊尚都看得有些無奈了，素玉適時搶回話題，“那之後呢？她們四五年沒有動作，如今卻突然有了動作，你可是又發現了什麼？”
齊尚把面前的糕點盤子放到了青九面前，對素玉道：“齊叔伯猜得沒錯。她們始終不曾動手，直到蘇雪入宮。”
阻止了一下語言，齊尚將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魏嬤嬤中毒之事，齊叔伯應該看得出來，她們在針對蘇雪，甚至是針對皇后，之事她們沒有料到，蘇雪竟然精通醫術，所以閔慧纔會被推出來。”
“閔慧被抓之後，她們在宮中失了最大的幫襯，索性開始挑撥我和蘇雪的關係，實際上，卻是在挑撥東華和盛朝。這幫人十之八 九還是來自於盛朝，但卻不站在蘇雪這一邊……”
素玉淡淡接道：“這個時候，恰巧盛朝東宮位置將定，而蘇雪嫁進東華，則主和派佔了上風。”
三人沉默，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