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這種事,有時候當事人是察覺不到的。
琦玉在***裡借住良久,什麼真情假意沒看過?一眼便看出齊璞瑜那眼中的得意和敵意來自何方,不由得挑了下眉頭。
嚄,他老姐魅力還挺大。
“王爺爲何這麼看着我?好嚇人啊。”
琦玉止不住心中的玩味,聲音驀然變得矯揉造作,拿着血紅長劍的手還撐着下巴超人拋了個媚眼。
齊璞瑜眼角一抽,瞬間想起了馮九卿在慈榮殿裡的那一番“素玉之談”,心中止不住一陣怪異。
莫非馮九卿的愛好竟然是琦玉這一款?
“坐直了,不得嬉笑,”齊璞瑜心中糾結,索性拿出了自己在軍中的那一套規矩出來,神色肅穆,正襟危坐,沉聲道,“本王有話問你。”
琦玉神色自若,略略將腰背打直,但懨然狀態卻透過低垂的手腕呼之欲出。似感無趣,琦玉俄將眉尾一揚,“怎麼?”
見他如此,齊璞瑜反倒不想問了。
對方如此漫不經心,他若有心盤問,反倒像是暴露了什麼,總有些許被人看穿的錯覺。
但聞齊璞瑜低低地笑了一聲,卻道:“你認識馮宇?”
琦玉嗤笑,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分明是想問馮九卿,偏要問馮宇,這攝政王的心思倒是頗有幾分好玩,“認識。”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因爲太后的關係,琦玉與馮宇的關係不怎麼好,想來方纔王爺也已經看到了,是嗎?”
要送進宮做皇后的女兒,同一個青 樓小倌攪和到一起,馮宇自然會看不過他,又豈能關係好的?
想到此處,齊璞瑜看向琦玉的目光不禁帶上了幾分寒意,順勢而問道:“因爲太后的關係?”
“對啊,”琦玉似笑非笑道,“琦玉不是說了,我跟太后,有情。”
親情。
“放肆!”齊璞瑜一聲冷喝,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當朝太后,豈能與你有情,此話不得再說,莫叫外人笑話。”
琦玉不以爲意地搖搖頭,懶懶道:“王爺說的是,只希望,太后也是如此想的,方得大好,是也不是?”
齊璞瑜這就有些把握不準了,他看着琦玉那淡然從容的笑,胸口無緣故地發澀,想着馮九卿一提起琦玉就變色的臉,齊璞瑜的臉色便忍不住越來越陰沉。
若是不在乎,怎會生氣?而談之色變,只怕這感情比他想象中得要深得多,令她無法不深思。
堂堂東華太后,豈能與市井流竄之人戀戀不捨?此話傳出去,實在有辱皇室尊嚴,令東華子弟不恥,齊璞瑜眼中暗流盤桓,抿脣冷思,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兩人有任何接觸!
不如,到了行宮就讓人將琦玉送回去好了?嗯,此話甚妙,向來馮九卿也一定會同意的。
思及此處,齊璞瑜的表情又淡然了些許,輕掃了眼琦玉,隱約透出些許得意之色。
琦玉垂眸莞爾,將殷紅長劍放在膝上,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與狡黠。
東華春獵行宮有三宮八樓十六閣三十二院,甚是宏偉壯麗,恢弘霸氣,聳立在立山巔峰,乃是東華開國皇帝東華始皇直接叫人將山頂搬空了才修建下來的,初意,乃是爲求長生。
後代皇帝幾番修繕,將盤桓山路也修得寬闊逶迤,拖出一條康莊大道往上,無論是行車還是御馬都可過的。而山腰上則更有平臺可置大軍,山底纔是狩獵場。
隊伍到達皇家狩獵場的時候,馮九卿在御攆中擡起鮫綃簾子往外瞧了一眼。
立山挺高,那行宮此時在雲山霧繞的烘托下,更如仙宮寶鼎一般立於雲海之上。因它白玉街、青石撲地,行宮都是整體的象牙白,只是看着,便叫人無端生出一種飄然若仙的感覺。
這東華始皇倒是頗有想法,在這樣的地方開闢行宮,如此縹緲之地,其登仙求道之心可算是昭然若揭了。
可若是人真有長生,馮九卿大概是最不想要的那個人,人生於世,若都是苦難折磨,又何必長生?莫不如輪迴臺上走一遭,投得一個尋常人家,快活逍遙幾十年,未嘗不是一樁樂事。
“這就是行宮啊,”小皇帝頭一次來到立山,乍見此景,也忍不住趴在馮九卿膝蓋上驚歎,“是仙宮嗎?”
馮九卿伸手摸着他的頭髮,輕輕嘆道:“‘大宛汗血馬,東華琉璃宮,南澤菩提樹,西疆天池水’,天下四大奇觀,能位列其中,這行宮自然就是仙宮。”
小皇帝連這說話都是第一次聽見,不由奇道:“汗血馬和琉璃宮我知道,菩提樹只是一顆樹吧?也很厲害嗎?還有那天池水是什麼?”
馮九卿笑笑,“南澤崇尚祭祀神佛,卻修得俗世佛,國中有一菩提樹,傳說高聳入雲,入地千丈,其葉能可遮天蔽日,其幹猶若建木天梯,其果更似瑤池仙桃,有人窮極一生,便是想上菩提樹上看一看,看看,是否真的存在仙人。”
“唔,”小皇帝沉吟了一下,“南澤既崇尚神佛,那想必很多人都會去試一試吧?”
“沒錯,”馮九卿頓了頓,微微皺眉,“但至今爲止,卻無一個真的看見仙人,倒是那菩提樹下,聽聞早就屍骨成山,血流成河,聽說連樹枝上都掛着屍體。”
小皇帝想起那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天哪,這麼可怕,那上面別住的不是什麼神佛仙人,怕是一個蓋世魔頭吧?”
馮九卿失笑,“沒準兒呢。”
“那西疆天池水又是什麼?”小皇帝又問。
“這個母后倒是不大清楚,”馮九卿偏頭看着前面,隊伍已經盤桓上了山道,天色漸暗,空氣漸冷,她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胳膊。
“……西疆又分上下二域,上域皆是荒漠,毒蟲不絕,下域卻是奇山險灘,野獸頻出。”
“西疆之人鮮少外出,只聽聞那天池水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當年東華開國始皇曾侵略西疆,欲奪天池水,沒成想卻還沒進西疆,便被那瘴氣襲身,而後落個不治而亡,方有二世繼位。”
“其後至現在,西疆也無任何典籍出來,那是個易守難攻之地,更是劇毒之地,人相鄙陋,不是個好相與的地方,西疆人偏安一隅,不出江山,倒也是件好事。”馮九卿感慨道。
“毒嗎?”小皇帝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是,沒再說話。
一個時辰後,行軍駐紮在山腰,御林軍從山腰往山底駐守,馮九卿與一干重臣,終於到了山頂。
那座仙氣繚繞的行宮,終於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