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着挑撥離間,”齊璞瑜眼中殺意一閃,“殺了呼蘭,牧野王子受佞臣蠱惑,若是迷途知返,我東華願送王子回大宛!本王說到做到!”
挑撥離間而已,誰不會?
鐵狼與多路隱在禁軍之後,忍不住一聲冷笑,“看來東華還是有所顧慮,竟然想留下牧野王子的性命。”
“留下他的性命,也未必就是對大宛有所顧慮,”林雲霄也走到了他們身邊,神色複雜地看着稍顯猶豫的牧野呼和,意味深長道,“也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衆人便聽到一聲冷哼,來自稚嫩的少帝,天子睥睨氣勢初顯的齊尚。
“朕可以允諾,牧野呼和若是肯迷途知返,朕定當派人安全送王子回國!將來大宛有難,東華也可不計前嫌,派兵相助!”
齊璞瑜嘴角一揚。
皇兄選出的繼承人,果然不錯。
大臣驚慌失措地躲避着,此刻都被齊尚的話說得一怔,但齊尚卻還沒有說完,他一瞬不瞬地凝視着牧野呼和的雙眼,揚聲道:“王子殿下可要考慮清楚,呼蘭意圖謀害於朕,必死無疑!王子若要與他爲伍,那便代表着大宛將與東華開戰!”
“大宛當真要與東華開戰嗎?”齊尚眨了下眼睛,純真稚嫩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東華之強,不可輕與。
可若是大宛與東華開戰,韃靼畢竟背後偷襲,則大宛敗局已定,甚至將城破國往!
但是齊尚給了他第二個選擇,若是牧野呼和站在東華這一邊,他們不僅可以放他回國,將來大宛受到韃靼侵襲,他們還可適當提供幫助。
孰利孰弊,一眼分明。
馮九卿卻心中一動,忽地想到了什麼,神色複雜地看向齊尚。他的手中還緊緊握住乾坤九五玉圭與天子六合劍,不肯鬆手。
若是……東華派人去大宛襄助,也許,可以趁機分裂大宛,甚至是佔據大宛。
這個可怕的預想馮九卿可以想到,齊璞瑜自然也可以想到,而鐵狼等人自然也更加清楚這個條件的精明之處,都不禁臉色沉重起來。
小小年紀,若真有如此長遠的打算,未免……太過恐怖了。
倘或再讓他成長几年,未來的天下大局只怕會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鐵狼眯了下眼睛,終於開始正視齊尚,只是眼中,卻帶着越來越沉的冰冷。
就在這時,卻聽呼蘭怒吼道:“王子殿下不要相信他們!他們分明是想鳩佔鵲巢,乃是爲了算計大宛,王子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護送王子離開東華!”
但數千禁軍圍困,怎麼可能逃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可能,牧野呼和當然不是傻子,但他卻大笑道:“將軍放心,我牧野呼和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大宛若沒有將軍,如何能夠千秋萬代,將軍,且與本王子一同殺出去!”
心中鬆了口氣,呼蘭在此時不禁有些感動,一把拉住牧野呼和的手,“王子請在身後,待我去抓個開路之人!”
“好!”牧野呼和點頭。
呼蘭冷笑,將目光放在了重重禁軍之後的齊尚身上,少年凜然不懼,竟推開馮九卿的手,左手執劍,右手握圭,沉靜地站在當中。
馮九卿本想離開,見狀也只能在他身後站着,卻也慢慢鎮定了下來,就如她身上那振翅欲飛,似要衝破桎梏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鳳凰一般,尊貴從容。
呼蘭正要動作,一人卻慢吞吞地走到了他們面前,手中雪白長劍染就鮮血,高大挺拔地身體擋住了呼蘭的盯視,回以沉重而駭人的威壓。
攝政王!
可恨!呼蘭大叫一聲,瞪大了眼睛,拳頭上青筋激凸,咬牙切齒地衝了上去,“今日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齊璞瑜紋風不動,平靜而冷漠地看着他,幽深的瞳孔裡映出呼蘭歇斯底里的影子,無動於衷,就彷彿在看一個死人,毫無波動。
冷得讓人心驚。
呼蘭嘶吼着殺上,就在距離齊璞瑜五步之遠的地方,忽然停住了。
齊璞瑜平靜的臉上慢慢牽出一個微笑,志在必得而不顯得張揚,彷彿早有預料一般,淡淡道:“可惜,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混亂不堪的大殿中,一片死寂。
呼蘭嘶吼的聲音就像被誰掐斷了一般,整個人都呆在當場,不敢置信地緩緩低頭,刺透胸口的涼意緩慢帶出劇烈的痛楚。
禁軍面面相覷,不再上前,齊璞瑜神色如常,閒庭信步般又站到了左邊,繼續充當着默默無聞的守護神。
齊尚與馮九卿嘴角含笑,彷彿眼前的一幕已經看過了千百遍,根本不值得驚訝。
驚訝的只有呼蘭,貫穿胸口的長刀毫不留情地被抽出,呼蘭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潮水般的疼痛覆蓋,他步履蹣跚地倒退兩步,轉過身去,看着眼前的牧野呼和。
“你,爲什麼……”
牧野呼和避開他的視線,將染血長刀丟棄在一旁,痛苦的閉上眼,單膝跪地,卻是對着齊尚。
“呼蘭……不聽號令,意圖犯上,挑撥兩國關係,本王子已將其就地正法,懇請東華少帝,勿要因此牽連大宛。”
“你!”呼蘭激動地紅了眼,身體卻瞬間倒在了地上,帶血的手用力抓住他的腳,“王子,你糊塗啊!他們……他們是想謀奪大宛,你糊塗啊!”
他意圖用鮮血讓牧野呼和醒悟,可牧野呼和卻一腳將之踢開,聲音頓沉,“太后,呼蘭已然伏誅,懇請、懇請叔母見諒牧野呼和識人不清之罪過!”
一聲叔母,徹底斷絕呼蘭生機。
呼蘭震怒地看着他,但眼前確實一黑,最後的意識,逐漸消散。
死寂般的大殿上,只有牧野呼和急促的呼吸與心跳震耳欲聾。禁軍上前,將死去的名將拖出大殿,鮮血染紅了純白殿堂,沉悶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馮九卿閉了閉眼,沒有去看拖曳出的鮮血痕跡,將冰冷的手放在了齊嬤嬤手上,明明血洗恥辱,但不知爲何,她竟然沒有半點高興之色。
“今日,”微啞的聲音並不高,卻讓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皇上壽宴已畢,哀家累了,先帶皇上下去休息,其餘之事,交給攝政王處理。”
“叔母!”牧野呼和心急如焚。
馮九卿皺眉,卻聽齊尚道:“朕既然已經立下承諾,便是一言九鼎,絕不言悔。王子也累了,回驛站休息吧。”
牧野呼和全身一軟,跌坐在地。
齊璞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送諸位大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