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淒厲的慘叫穿透了房樑,馮九卿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茶水又沒倒在她頭上,瞎叫什麼?
姚青兒也反應了過來,臉色通紅地不敢擡頭,小聲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只是被嚇到了,奴婢打小膽子小,皇上……”
姚青兒好似習慣了撒嬌,就連最後一個“皇上”都說得千迴百轉,奈何小皇帝聽不懂這裡面的旖 旎味道,倒是其它人變了臉色。
“姚家的女兒可真有本事,連皇帝的路都敢攔,這也算是膽小?”
馮九卿看着面前這個禍害,冰冷視線好似要在她的身上穿上兩個洞。
“姚青兒,這,也是姚太妃教你的?”
“奴婢不敢,太后娘娘,奴婢生於偏遠之地,初入京城,乍見繁華,對皇上只有一腔崇拜尊敬之心,豈敢對皇上無禮。”
姚青兒顫巍巍地盯着地面的茶水,咬了咬脣,眼中閃過一絲嫉恨。
她早就聽姚太妃說過,這太后已經和齊璞瑜攪和到一塊去了,那丟人現眼的事幹了不少,卻還沒臉沒皮的忝居太后之位。
同樣都是二八少女,憑什麼這樣的人都能當上太后,而她卻要跪伏於人前?
齊璞瑜悠悠然地品着茶,卻沒有錯過這姚青兒那如流星般劃過的情緒,嘴角扯出一個微弱的弧度。
馮九卿神色不動,眯着眼睛覷了兩眼小皇帝,那小皇帝果然被姚青兒的鬼話氣得臉紅,只恨自己手邊沒有另一盞茶杯給她摔過去。
“皇上,”馮九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而又盯着姚青兒,嘴角微揚,眼中殊無笑意。
“聽說你在御花園攔了皇上,這,你要如何解釋?”
姚青兒吸了下鼻子,怯懦道:“啓稟太后,青兒並沒有刻意攔着皇上,青兒只是仰慕皇上威名,想要拜見皇上而已,但是沒想到皇上……青兒知道,一定是青兒哪裡做得不對,但青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呵,這話說得,吞吞吐吐不明不白,乍一聽沒什麼怪異之處,只是對錯雙反卻翻了個個兒,倒像是小皇帝幹了壞事似的。
齊璞瑜放下茶杯,身體往後仰了仰,一撇入鬢的劍眉隱隱帶上了肅殺之意。
“這麼說,”齊璞瑜緩緩掀脣,“倒是皇上做錯了?”
姚青兒一驚,沒想到齊璞瑜竟會對她說話,臉色微紅,眸中水波流轉,連身體也往他身邊偏了一分。
“王爺,青兒不是那個意思,皇上怎麼會做錯呢?他是皇上啊,”
姚青兒卑怯地抖着肩膀,透出一股弱不禁風的嬌媚。
“青兒是東華子民,是皇上的子民啊,皇上只是年紀太小了,青兒……是青兒做得不對。”
馮九卿笑了,“原來你還知道他是皇上。”
姚青兒委屈道:“太后,青兒當然知道……”
“那哀家倒要問問你,”馮九卿的聲音陡然一冷。
“是誰給你的膽子,去擋皇上的道!欺君犯上,讒言生事,皇帝年幼又如何?你真以爲哀家那麼好騙?”
姚青兒只覺渾身一冷,柔弱無骨的身體瞬間僵住。
“太后饒命,青兒沒有撒謊,青兒只是尊崇天家,瞻仰聖顏,不知者不爲過啊!”
“還敢狡辯!”小皇帝再不經事,也快被氣炸了,眼圈又紅了起來。
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將齊尚當成皇上看到,馮九卿臉色難看,今日不立威,小皇帝就要成了這皇宮裡的笑話了!天威何在?將來如何統領百官臣子?
“魏嬤嬤!”馮九卿一聲厲呵,“肅寧宮姚青兒,欺君犯上,觸犯宮規,來人!拖出去,杖責三十!哀家倒要看看,這皇宮還有沒有規矩了!”
姚青兒腦袋一空,“太后——”
忽地,一個冷酷的聲音將她打入更冷的冰窟。
“皇上,乃東華之主,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敢對皇帝不敬,今日若不重罰以儆效尤,他日,如何能平天下之口?”
姚青兒驚恐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齊璞瑜,卻被那陰冷的目光嚇得面無血色。
“王王、王爺?”
“齊叔伯說得是,”年幼的皇帝跳下了座位,稚嫩的臉上竟出人意料的沒有怒氣,有的只是冷漠和無情。
“三十板子,的確輕了。”
好似一盆冷水從頭澆灌而下,姚青兒渾身寒毛直豎,面前的人分明才七歲,怎麼……會有這樣的鷙冷的目光?
“拖出去,杖斃。”他道。
杖……斃?
齊璞瑜手指一顫,目光定定地看向了小皇帝。
他依稀記得,自己這個皇侄兒,曾是連螞蟻都不敢踩的人。
姚青兒睜大了眼睛,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強壯的太監上前拿人時,姚青兒才終於從驚駭中回神。
“不、不要!皇上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啊!皇上饒了奴婢吧,皇上!”
姚青兒奮力掙扎着,先前那嬌媚姿態此刻全無,求生欲讓她的聲音恢復了正常,也讓她變得瘋狂,兩隻手在地上攀爬着想要逃脫,卻還是被行刑的太監拉了回去。
慘叫聲隨之響起,所有人都不禁頭皮一麻。
馮九卿手指有些發涼,僵立的身體定在遠處,腦海中忽然閃現了上次小皇帝落水的事情。
正是因爲那次落水,朝廷的局勢纔會慢慢有了變化,難道……
“皇、皇上,”一直未曾出聲的華裳忽地開口,“您知道杖斃是什麼意思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將目光投向了小皇帝,卻見小皇帝氣憤地嘟着嘴,仰頭不解道:“不就是打很多很多板子嗎?”
衆人:“……”
齊璞瑜委婉道:“皇上可知道‘斃’之一字的意思?”
小皇帝微驚,“不是打壞屁股的意思嗎?”
齊璞瑜靜靜看他半晌,忽地失笑,同鬆了口氣的馮九卿不約而同他的對視一眼。
小孩子,哪裡知道生死真正的意義是什麼?他們方纔怕是多想了。
“杖斃就是將人打死,”馮九卿將小皇帝抱起來,走到更裡側,避開那慘叫聲,解釋道,“是很重很重的刑罰,姚青兒是說錯了話,打人可以,打死就不行,否則會有人說咱們善良可愛的小皇帝狠毒的。”
“啊?”小皇帝睜大了眼睛,“會死人嗎?那、那就不打了吧?”
“打,當然要打,”齊璞瑜卻道,“但只是杖責之刑還遠遠不夠,傳令下去,在慈榮殿仗着四十,之後再帶到宮道之後,掌嘴四十。”
馮九卿擡頭,對上那雙深邃淡然的眼睛,“之後呢?”
齊璞瑜嘴角漾起一抹微笑,“之後,送進太醫院,以皇上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