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死亡伴隨着尖叫,將曠然寂靜的長街渲染成了刀光劍影的戰場,馮九卿壓着齊尚,將人緊緊護在身下,看着前方的車伕。
齊璞瑜早將屍體踹開,代替了車伕的位置,他用身體擋住了外面的暗箭寒刀,只有那是不是傳來的殺伐慘叫聲才昭示着外面的殘酷血腥。
嘭!
不知是誰撞到了車廂,一把銀晃晃的鋼刀直接插 入了廂壁,距離馮九卿只有一掌遠。於此同時,馬車頂上竟然也有影子閃爍,馮九卿登時臉色大變。
“啊!”齊尚臉色驟變,驚叫着往馮九卿懷裡縮去。
“齊璞瑜!車頂有人!”
齊璞瑜手掌在車轅上一撐,人如白鶴飛躍,驀地翻身上了車頂,但聽兩聲沉哼,兩道人影便如斷線風箏一般掉了下去,殺手太多,齊璞瑜應接不暇,目光陡沉,“劉宏,送他們回宮!”
劉宏正在對敵,聞言大吼一聲,竟不顧身後有刀劍加身,飛身上馬,拿起馬鞭極爲兇狠地抽在馬身上,“駕!”
“別怕,別怕……”馮九卿死死護住齊尚,壓住一身顫抖,目光晦暗,“尚兒別擔心,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劉宏不斷用力抽 打馬背,馬兒吃痛,瘋狂地向着皇宮衝了過去,禁軍快步跟上,鐵甲錚錚作響,馮九卿緊了緊拳頭,大着膽子掀開車簾往後看,卻正好看見齊璞瑜面上染血。
他森冷可怕的目光掃視而過,馮九卿心下一沉,下意識將齊尚抱得更緊,幾乎擠得他喘不過氣。
“母后……”齊尚用力掙了掙,“聲音小了。”
馮九卿手臂僵硬,聲音乾澀地答道:“嗯,我們已經安全了。”
彷彿是爲了迴應他的話,充當馬伕的劉宏大聲嘶吼,“將至宮門,請調禁軍,派人通知刑部、順天衙門,即刻封鎖京城,徹查刺客!”
齊尚第一次出宮,便遇到了如此驚險的刺殺,那張小臉都變得慘白嚇人,但他到底比其它孩子穩重,到了這個時候,竟還想得到齊璞瑜。
“我們已經安全了,讓後面的人掉頭,去救齊叔伯!”
劉宏微怔,回頭掃了眼齊尚,默了默,大聲道:“左右掉頭,去支援攝政王!”
這場刺殺來得看似意外,但也的確在意料之中,馮九卿只是無比後悔,她就不應該一時心軟答應讓齊尚去浴佛節,就應該早早回宮,都是她的錯。
馬車將至正陽門,固守宮門的副將先是驚了一驚,但看馬車在宮門前驟停,劉宏滿身是血地將車馬交給他,“把人送進慈榮殿。”
副將正覺莫名,想要細問馬車中是誰,卻見馬車裡扔出了一塊御牌。
清冷淡漠的聲音斬釘截鐵般響起,馮九卿冷道:“入慈榮殿,今日之事,誰敢亂傳,殺無赦!”
令牌入手,副將霍然變色,二話不說揮退兩邊的禁軍,一語不發地帶着駕着馬車闖進了宮道之中,直入大內宮闈。
馮九卿惴惴不安地坐在馬車上,那插了箭簇的馬車吸引了不少視線,馮九卿讓人在偏僻處停下,而後便抱着齊尚繞過御花園,走回宮廷。
她的腳步很快,但皇宮裡的人太多,還是不可避免的同一些人撞上了。
是江如雪。
江如雪正在散步,冷不防卻見御花園中繞出一人,登時愣住,馮九卿腳步慢了半拍,將齊尚放下,伸手牽着齊尚,突然笑了起來,“哦,這不是如雪麼。”
江如雪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和齊尚身上的衣服,又掃了眼那身後面色凝重的禁軍副將,慢慢收回視線,福身見禮,“如雪見過太后,太后身體大安,如雪甚是歡喜。”
識趣。
馮九卿輕笑,垂眸同一秒變得懵懂可愛的齊尚對了一眼,輕笑道:“哀家正和皇上玩遊戲呢,這廂正有些疲累,正要回宮,良人若是得閒,幫哀家一個忙如何?”
江如雪矮身再行禮,認真道:“太后儘管吩咐。”
“那就請你去紫宸殿中告訴文副將,皇上扮成小子溜到哀家宮中玩耍,讓帝師可以休息了,今日休沐,也不該再如此辛苦。”
江如雪眼波微動,“是,太后。”
說罷,馮九卿便牽着齊尚散步版慢悠悠地離開,路上雖遇見了幾個好奇打量的宮女,馮九卿也只做不見,直接走進了慈榮殿。
魏嬤嬤早在宮中等得心焦,這幾日宮妃前來拜見,都被她以太后身體不適擋了回去,可擋得了其它人,宮中的宮女卻是擋不了的。
她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不敢隨便離開慈榮殿叫人揭破秘密,心裡一時七上八下,突然,坐在月臺上休息的春運突然睜大了眼睛。
“太后?您不是在屋裡休息嗎?”
春運錯愕不已,魏嬤嬤聞聲而望,便見門口施施然走進來兩個人,不正是馮九卿與齊尚嘛!
“太后!”魏嬤嬤激動地叫了一聲,隨即立即鎮定了下來,輕咳着上前迎道:“太后早上出去逛了逛,奴婢就猜着是尋皇上去了,果然不錯。”
直至進了慈榮殿,馮九卿才終於放下心來,端莊笑道:“皇上今日跟着老師讀書,實在是乏了,哀家便把他接過來玩玩。”
兩人說笑着走進了屋子裡,春雲迷惑地揉了下眼睛,奇怪道:“不對啊,我一直在宮裡,怎麼就沒見到人出去?怪了……”
慈榮殿雅緻沉冷,一入夜晚,自生涼意,可若是放在白日,白沙卻能吸取熱量,讓整個院落都變得溫暖,叫人不自覺地放鬆。
齊尚往後一坐,倒在貴妃榻上,望着橫樑,目光呆滯,神色萎靡,很是無力。
馮九卿拿起茶杯,定了定神,才道:“嬤嬤,去準備熱水,再去龍御殿中取一套衣服過來,給皇上沐浴更衣。”
魏嬤嬤見兩人臉色不對,也沒多問,默默讓人準備了東西。
直過了一個時辰,馮九卿和齊尚才次第收拾妥當,又恢復了華衣美服、莊重肅穆的樣子,齊尚端着糕點,臉上帶着笑意,彷彿之前從未遇見刺殺般。
馮九卿端坐在鳳座之上,眼簾輕合,藏住心中的焦急,纖長手指端起了茶杯,長長地吐出口濁氣。
魏嬤嬤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附耳道:“皇上,禁軍宮門生亂,劉將軍已經被擡進了太醫院,攝政王讓人傳話,稍後入宮。”
那也就是說,人沒事。
馮九卿手臂一軟,茶水微微傾斜,“再傳,讓薛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