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已經愣住了,肩膀上像是被什麼人用錘子砸過。
禁軍舊將見他一臉發懵,忍不住上前問道:“統領大人,您……沒事吧?”剛纔那咔嚓一聲錯位,聽着很痛的樣子。
薛放醒神,嘴角抽搐着將身體掰直了,臉上的肌肉微微抽了一下,卻硬氣地回道:“廢話,本將軍能有什麼事!”要是說剛纔被鎮住了半晌動不了,那豈不是很丟臉!
舊將回頭同幾個交好的同僚對了兩眼,慢吞吞地上前,訕訕笑道:“統領大人,您看咱們也共事這麼多年了,彼此的脾氣您也知道,咱們就有點好奇,剛纔那個……咳,那位大人,長得有點像……啊哈哈哈。”
舊將笑得尷尬,他們在這裡守了幾日,若說心裡沒點疑問,那才白當了多年禁軍了。
他們忠於聖上,按說只需要做事就好,但剛纔那人的面向、氣勢、威嚴,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
薛放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目光時不時往那宮門上瞧,冷下臉道:“皇上只讓我們在這裡守着,別的事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多問,也不要多說,當了這麼久的禁軍,難道這些規矩,你還要我告訴你?”
他面容冷峻,好似不近人情,但多年交好的就將卻瞬間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登時眼睛一亮!
“是是!我們明白!”就將回頭同兄弟們重重點頭,“記住大哥說得,不要多問,不要多說,聽懂了嗎?”
“聽懂了!”
薛放:“……”他話中的重點難道不是讓他們注意“規矩”?
正此時,衆人突然聽到裡面傳出一聲慘叫,隨後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摔在了牆壁上,又從牆上滑下去。
薛放臉色微變,伸手擋住就要往裡衝的禁軍,沉下聲音,“都不準動!小心不要縱虎歸山!”
舊將卻急了,“可是皇上不是讓我們保護慈榮殿!萬一裡面的人受傷……”
“皇上的命令不是讓我們保護慈榮殿,”薛放卻打斷了他的話,“皇上的命令,從始至終,都是讓我們困住裡面的人。”
他們都想錯了,其實皇帝根本不需要對青九和素玉的行蹤遮遮掩掩。
因爲他是皇帝!
太后和明王已經死了,舉國上下共同見證,死人不可復生,但誰規定世界上不能有兩個相似的人活着?他是皇帝,召見兩個跟平民入宮伴駕,有何不可?
之所以如此遮掩,除了引蛇出洞勾出刺客之外,便是爲了防止有人用他們當做人質。
但過了今晚,事情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
激烈的打鬥聲沒有持續多久,齊尚等人便來到了慈榮殿外,“人進去了?”他直接問道。
薛放點頭,“皇上,他請您和青夫人在門口稍等,等裡面乾淨了,再進去不遲。”
“他一個人?”齊尚皺眉,冷眼掃了旁邊站着的六合司兩人。
薛放訕笑,卻家青九不冷不熱道:“他一個人,對方也只有一個人。皇上擔心他做什麼?這可算是一脈相承了,都喜歡以身犯險,皇上如今嚐嚐這滋味,可好受?”
齊尚:“……”
六合乾咳道:“皇上,裡面形勢不明,現在進去的確不慎安全,不如讓屬下進去探一探,皇上再進去爲好。”
誰想六合才說完這句話,那宮門就被一熱打開了,素玉抱着手,淡淡挑着眉,脣邊勾出一縷輕笑,“不必了,裡面幹警得很,有勞皇上久等,請進。”
這話帶着絲絲涼意,除了青九,衆人都忍不住渾身彆扭起來。
青九看了眼板着臉的齊尚,莞爾一笑,低着頭道:“皇上,進去吧。”
齊尚按下心中無奈,這才邁開腳步走了進去,周公公和六合自覺跟上,薛放仍舊帶人戍守在外。
他活動着肩膀,擡頭看向天邊,一點白光從天際出現,不久就會劃開天宇,迎來黎明。
輕輕嘆了口氣,彷彿肩膀上終於卸下了什麼重任,薛放道:“新的一天,終於快到了。”
……
比起清風樓今夜的血色淋漓、慘不忍睹,慈榮殿的確算得上是“乾淨”了。
但比起清風樓裡那被一劍貫喉的屍體來說,面前的這個女子就未免形容悽慘了些。
素玉並不喜歡折磨人,但她反抗得很離開。從她見到素玉回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最終一搏也失敗了,想要完成任務,她就是最後的機會。
但是當她故作小心地端起茶杯到素玉面前時,卻萬萬沒想到素玉竟然二話不說就將她踹飛了出去!以至於她從牆上滑下後都沒來得及反應!
現在,她的一隻腳筋被挑斷,手上徹底沒了力氣,只能在地上掙扎了。
亂髮蓬鬆,滿臉鮮血,古衣倒在地上,艱難地咳出幾口鮮血,活像奄奄一息,已經放棄了反抗,“你們怎麼知道……是我?”
最開始爲了監視幼年蘇雪,她成了慈榮殿一名掃灑宮女。蘇雪離開後,她趁機親近魏嬤嬤,直至今日,她從沒發現自己哪裡出了破綻。
到底,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古衣不甘心地大吼,“告訴我!”
齊尚危險地眯起眼,不善地掃着她,仍回頭看向素玉,“果然藥蠱之人都是蠢鈍之輩,倒是有兩分力氣,齊叔伯可曾受傷?”
“你看我像受傷的樣子?”素玉慵懶地端坐在椅子上,那太監外裳已經褪下,臉不紅氣不喘,挑了挑眉。
青九拿手在他額上一推,“人家好好問你呢,怒氣還沒發泄完?”
素玉嘆氣,“娘子就一定要拆我的臺?”
齊尚低聲笑開,“齊叔伯今夜辛苦,是朕輕敵,就是生氣,也是對尚兒的關心,只是齊叔伯還有舊傷在身,不宜大動肝火,還是讓太醫看看爲好。”
周公公心領神會,不待齊尚吩咐,已經自覺地走了出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那個倒在地上的刺客。
古衣扶着牆壁慢慢站了起來,神色陰沉冷毒,恨不得用眼神將幾人活剝了,哪裡能見之前那小心翼翼的樣子?
青九這纔看向她,“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自己是哪裡露出破綻?”
“我不知道,”古衣搖搖欲墜地晃了晃身體,陰毒地瞪着她,“我在魏嬤嬤身邊那麼久,她都沒有發現破綻,你纔回來多久,你是怎麼發現的?”
不搞清楚這一點,她連死都不甘心!
“看來是真蠢,”青九搖頭,而後聲音陡然一沉,“要不是看在你照顧魏嬤嬤多年的份上,從刺客第一次進慈榮殿的那天晚上,我就該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