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太后打理後宮,下一步,可不就是代替她垂簾聽政嗎?
馮九卿一聲冷笑,“他們以爲我們不在,就可以爲所欲爲,不想這次,卻是惹怒尚兒了。”
話到此處,馮九卿又頓了一下,擔憂道:“但如此,會不會對他不利?”
“尚兒才八歲,”齊璞瑜輕聲呢喃,目光深沉,默了片刻,卻緩緩揚起了嘴角。
“不,尚兒已經八歲了,高祖幼子登位,也不過才十歲,卻能定國安邦,他爲何不能?若是他能度過這一關,我東華……”
未盡之語,意味深長。
齊璞瑜竟莫名有些激動,卻又不知是爲了什麼而激動,只是想起高祖之後,東華幾乎真正做到了“萬國來朝”的景象,手腳便不住地發熱。
齊尚,做得到嗎?
馮九卿看了他一眼,雖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沒有多說什麼,看向了快要忍不住的薛放,“你繼續說吧。”
薛放連連點頭,從桌上抓了杯水灌了一口,忙又道:“此後……”
……
此後,姚若華自然是驚疑過後,又興奮無比。
她決計想不到齊尚是慧謀天成,而是以爲唐媛媛下的藥起了作用,以爲皇帝是真心偏向他的。
但她激動地忘了,唐媛媛的藥,只會讓人變得越發癡傻懵懂,如何能變得如此喜怒無常?
“本宮豈敢,”她紅了臉,激動地全身打戰,“若是太后回宮,這垂簾聽政自然就是太后的責任,本宮……”
“若是她不回宮呢?”齊尚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姚若華嚥了口唾沫,“若是皇上需要本宮相助,本宮自然願爲東華效勞,萬死不辭!”
禮部尚書都有些膽寒了,他們深怕齊尚一個衝動真的就將這垂簾聽政的人選換了。
雖說他們也不是很喜歡有人在皇帝背後垂簾聽政,但幼子弱小,太后爲其嫡母,多少是真心待皇帝的,否則也不會說出爲他“掃清障礙”之話!
“皇上,使不得!”禮部尚書急道。
姚子晉站出冷哼,“使得還是使不得,端看皇上的意思,尚書大人越俎代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又是一個“越俎代庖”,姚家似乎想將任何人都打成了操控皇權的陰謀者,禮部尚書氣怒不已,卻被薛世按住。
薛世目光灼灼地看着齊尚,“敢問皇上,可使得?”
姚若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大約已經打定主意要將他換下,語露不屑,“薛大人,情勢危急,本宮乃是不得已而爲之。”
“……來人,掌嘴。”
朝堂劃然一靜,姚若華怔了怔,突然笑了起來,“沒錯,就該掌嘴,這是朝堂,可不是菜市場,有人次次上朝都口出惡言,的確該掌嘴。”
她笑得近乎狂妄,卻沒看見,那站出來掌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扇過她巴掌的魏嬤嬤!
魏嬤嬤面不改色心不跳,眼中甚至還藏着一抹濃重的怒氣,幾個快步來到了姚若華面前,揚手便是兩巴掌下去,將笑聲倏然打斷,打得姚若華失聲尖叫,“放肆!”
“放肆?”魏嬤嬤眼中越怒,“太妃違背高祖規矩,即便是太后在此,也會下令掌嘴!何況,如今下令的,還是皇上!”
姚若華終於反應了過來,目光刷地看向了齊尚,卻對上一張冰冷壓迫的臉,那已露雛形的鳳眸凌厲中,竟還有一絲讓人顫 慄的殺意。
“違背祖訓,此爲罪一;朝堂喧譁,此爲罪二;覬覦太后之位,此爲罪三;妄圖垂簾聽政,此爲罪四。”
一句一停,斬釘截鐵。
齊尚冷道:“四罪並罰,來人,將姚太妃送回肅寧宮,閉門思過,無朕命令,不得探視,誰敢擅放……殺無赦。”
輕飄飄一句殺無赦,所有人都心下一怵!
這還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小皇帝?這麼冰冷威嚴的樣子,恍若與昨日判若兩人!就像體內突然轉換了一個成 人靈魂。
霎時間,衆人突然想起了姚子晉爲何被貶官,那場朝堂攻訐,譏諷帝妃,最後被齊尚訓斥怒罵,下令閉門思過的波折。
仿若福臨心至,禮部尚書突然明白了什麼,竟然全身顫抖,“皇、皇上!”
“皇上!”太妃驚怒,不甘心道:“本宮是先帝太妃,皇上怎麼能——”
“但朕不是先帝!”
聲若雷霆,轟然落下,將姚若華的話驀然堵了回去。
齊尚緩緩起身,以一種令人折服的睥睨姿態,冰冷無情地看着姚若華,小小年紀,竟壓得衆人擡不起頭來。
“先帝已崩數年,太妃既然如此思念先帝,朕,可以送你去帝陵陪伴父皇,想必太妃一定求之不得吧?”
姚若華的臉色幾近慘白,“皇、皇上……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齊尚掃了眼臉色大變的姚子晉,默了默,“那就回你肅寧宮!”
後來,姚若華是被扶出了行政殿,離開之前,猶自驚疑不定地回頭。
卻聞齊尚又道:“薛世,下朝之後,帶着薛放來紫宸殿。其餘人等,各行其是,至於姚大人,朕命你善待難民,你竟敢將其驅逐出京,明日就不必來上朝了,你到底老了,還是回家好好思過吧。”
姚若華一個踉蹌,臉色幾乎發綠,恰恰落在薛放眼中。
“那,之後呢?”馮九卿聽得幾乎入迷,沒成想那小皇帝竟有如此魄力,竟然直接當着姚子晉的面扇了姚若華的耳光!
齊璞瑜輕笑,“若我猜得沒錯,便是齊尚給了你借調守軍的權力,以及……他將唐媛媛的事情,告訴給了薛世,是否?”
“不錯!王爺果然料事如神,”薛放大笑,“皇上一下朝,便升柳良人爲容華,協助魏嬤嬤拿住了唐媛媛,如今正關在沁香閣中,又擡雪良人爲婕妤,暫且主持後宮大小事務,朝堂一下子就安靜了!”
馮九卿卻挑眉,“爲何要關在沁香閣?而令江如雪主事?”
薛放訕笑,道:“聽大哥說,好像是皇上說大理寺監牢在外,畢竟不安全,而柳容華與唐媛媛仇恨相關,必然比別人更加盡心。至於後宮之事,雪婕妤更加穩重。”
馮九卿與齊尚下意識對視一眼,默了默,又問:“那唐媛媛的事,可有傳出去?”
“薛放不知,但想必是瞞不住的。”薛放道,“只是這樣一來,唐家就危險了。皇上好像忘記了唐家,也沒派人去查探。”
“皇上並不是忘記了唐家。”
不自覺換了稱呼,齊璞瑜輕笑,眸中閃過幾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