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曾在隔壁的富貴堂喝過一次酒,他知道兩間雅室之間因爲牆上挖洞需要擺放瓷器和裝飾品,所以好幾處地方牆壁很薄,只隔了薄薄一層木板,隔壁的聲音根本阻擋不了,可以清晰地聽見。
此時楊廣就坐在牆邊,靜靜地聽着隔壁的談話。
“我也知道現在很難,我們家主是晚年得子,他對這個孩子溺愛異常,從小請武師教他習武藝,一心想讓他得功名,錢不是問題,我也可以付高額訂金,我只是有點擔心宇文家能否幫得上這個忙,我的意思是說,宇文將軍怎麼才能讓我相信?”
“隋先生不用擔心!”
隔壁傳來宇文智及的笑聲,“我不妨對你說實話,這場武舉其實就是被我父親操縱,我們已經安排了一百多人,不在乎你這一個,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本來只考慮官宦世家,對你們這種地方平民一般不考慮,但隋家也算是清河望族,而且你們頗爲心誠,我才答應,如果實在信不過我,那我也沒有辦法。”
宇文智及的聲音略高,隔壁楊廣聽得清清楚楚,他的拳頭不由慢慢捏緊了。
宇文成都輕輕嘆了口氣,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都承認已安排了一百多人,誰還能替他說情?這個宇文智及年少輕狂,說話不知分寸,父親操縱武舉,這種話能隨便說嗎?
旁邊楊元慶眯着眼慢慢喝酒,自己這個老管家雖然年紀很大了,但很懂人情世故,竟然不露聲色地將宇文智及的話都套了出來,滴水不漏,還是老人辦事靠得住啊!
隔壁房間裡,隋丁祿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又慢條斯理說道:“我既然找上宇文家,當然是因爲相信你們,這樣吧!我出兩個價格,辦兩種方案,一個方案稍微容易一點,如果我家公子明天能趕回來,那就安排他補考,至於最後能不能考上,就看他自己的本事,我可以出一百兩黃金,先付一半訂金,還有一個方案是包他考上.......”
隋丁祿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宇文智及笑着打斷了,“既然你這麼相信我,那我就不妨給老先生說實話,你們家那孩子如果是想靠自己考,是絕對考不上,這次武舉基本上九成的名額已經內定,除了我們宇文家,還有別的家族,他們都有安排,像你們這些地方上來的,大概有一千六百多人,還有不少京城子弟,真正對外的,最多隻有十幾個名額,將近百人爭奪一個名額,你認爲你的孩子爭得上嗎?我勸你還是選第二個方案吧!”
“第二個方案,我出五百兩黃金,先付一百兩黃金的訂金,事成之後,剩下的全部付清。”
隋丁祿給站在牆角的侄子使了個眼色,他侄子拎着竹箱子上前,箱蓋打開,裡面全部是黃澄澄的一塊塊金子,光芒四射,照得人眼花繚亂,旁邊包三郎嚥了口唾沫,他收一成佣金,他當然也希望是第二個方案,他便可以收五十兩黃金,這種冤大頭去哪裡找?
隋丁祿取出四餅一百兩黃金,推給宇文智及,“這是一百兩訂金,事成後,剩下四百兩全部付清。”
宇文智及繼承了他的父親的貪賂,眼前的黃金使他失去了全部警惕,關鍵父親告訴過他,這次武舉並不是什麼大事,和每年選宮中侍衛一樣,只不過換了一種方法,沒有什麼大不了。
宇文智及已經把這五百兩黃金視爲己有了,他點了點頭又笑道:“如果我讓你們孩子直接升爲軍官,是不是可以再加一點。”
“能當上軍官當然更好,只是那孩子才十七歲,沒有經過什麼事,就怕他勝任不了。”
“沒事,那些軍官都是酒囊飯袋,我還不知道嗎?”
宇文智及又繼續鼓動他,“我父親可以安排他爲正品兵曹參軍,八百兩黃金,你看怎麼樣?”
隋丁祿低頭沉吟半晌,“我現在唯一擔心,孩子明天趕不過來。”
“這個沒問題,我父親都可以安排好,只要他正式報到時趕來,那就一切問題都沒有了。”
隋丁祿終於點點頭,又取出五十兩黃金作爲增加的訂金,他笑道:“因爲家主事先沒有這個安排,我如果代家主答應的話,就得給他一個依據,所以宇文將軍需要寫張收條給我,說明這件事,居間也要畫押,我好回去向家主交代,事後我把紙條和黃金一起給你。”
宇文智及猶豫了一下,這種事情父親交代過他,不準寫紙條,防止留把柄在外面,旁邊的包三郎想着八十兩黃金的佣金,他眼睛都亮了,輕輕碰了他一下,“絕對可靠,沒有問題的。”
隋丁祿微微一笑,“既然宇文將軍爲難,那就算了,我們還是按第二個方案,五百兩黃金,包他考上武舉。”
說着他又把五十兩黃金取了回來,宇文智及卻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可以,我寫一張收條給你。”
.........
馬車裡,楊廣靠在軟壁上,打開了宇文智及寫的紙條,‘收清河隋氏金一百五十兩,確保隋氏通過武舉爲官,總價黃金八百兩。’
楊廣沒有想到宇文述竟然還有這麼愚蠢的兒子,爲了多貪一點金子,就將把柄交到別人手上,他們宇文家還缺這幾百兩金子嗎?只能說明此人貪婪之極,比他父親還貪婪,當真是有父必有其子。
自己還把女兒嫁給宇文家,楊廣輕輕嘆了口氣,不過宇文士及倒不錯,和他父兄完全不同,楊廣下定決心,必須讓駙馬宇文士及搬出宇文宅,他要賞女婿一座駙馬府。
楊元慶坐在馬車前排注意楊廣的神情,他看得出楊廣已經完全相信了,便小心翼翼道:“陛下,現在糾正還來得及。”
楊廣搖了搖頭,“朕很想知道,朕起的名字隋光陽能不能最後登榜,等武舉結束後再說吧!”
.......
宇文述下午在皇城內的右武衛軍府內辦公,隨着武舉已經開始,他的心也漸漸定下來,前兩天堆積的事情頗多,使他忙碌不堪.
這時,他的兒子智及出現在房間門口,低聲道:“父親,孩兒有點事情。”
宇文智及是宮廷侍衛,可以出入皇宮,來父親的辦公之處,也是一路無阻。
宇文述放下筆笑道:“什麼事?”
宇文智及看了一眼旁邊的書童和從事,宇文述會意,對他們一揮手,“你們退下!”
幾人退下,房間裡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宇文智及把門關上,上前低聲道:“父親,有個大買賣!”
宇文述立刻‘噓!’一聲,指了指裡間,“到裡面去說!”
裡間是宇文述中午休息小睡之處,放有一張牀,宇文述走進裡間,在牀榻上坐下,“什麼大買賣?”
宇文智及便將今天中午買武舉之事,詳詳細細告訴了父親,但隱去了他寫紙條一節,他很清楚,父親知道後一定會罵死他,他不敢說。
宇文述沉默了半晌,清河隋家他並不熟悉,從未接觸過,昨晚楊素回京,聖上任命他爲武舉巡檢使,今天大買賣就上門了,會不會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不敢楊素回府,家事繁多,時間這麼短,他未必這麼快就採取措施,而且他知道楊素爲人很慎重,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尤其涉及到自己這種重臣,他更不會輕舉妄動,這不是楊素的風格。
宇文述貪賂成性,五百兩黃金也讓他頗爲心動。他便點點頭,“可以接受他的第二個方案,收五百黃金。”
宇文智及急道:“那助他當參軍事呢?那可是八百兩黃金。”
“不行!”
宇文述否決了這個方案,“當軍官太顯眼,而且他人還不在京城,萬一事情捅出簍子,很難填補,考上武舉就可以了,這件事你去找王世充,交代他辦好了。”
宇文智及無奈,心中暗暗嘆口氣,父親也太小心過頭,三百兩黃金啊!他居然不要。
“父親,恐怕憑我去說,王世充不會買賬,最好父親能寫張紙條給他。”
宇文述從腰間取出自己的金牌,遞給他,“憑這面金牌他便知道是我的意思。”
停一下,宇文述又道:“假如王世充有點推三阻四,你去找賀慬也可以,他也是我的人,我給他打過招呼。”
“是!孩兒這就去。”
宇文智及轉身要走,宇文述又叫住了,“智及,你沒有寫什麼紙條給別人吧!”
“沒有!”宇文智及慌忙搖頭。
宇文述點點頭,“那就好,楊素昨天回來了,爲父要當心一點,這種武舉不像文試有證據,只要做得小心,就不會有事,關鍵是不能留任何把柄在外面,你明白嗎?”
“孩兒明白!”
宇文智及心中有點忐忑不安,他卻不敢說,行一禮,匆匆走了。
宇文述望着兒子走遠的背影,點了點頭,自己這個兒子還是頗爲能幹,能把自己交代的事一一辦妥,辦好,還能替他撈錢,這就是有出息,雖然他在外名聲不好,不過年紀再大一點,當了官,他自己就會收斂了,就像他兄長化及一樣。
.........
還差十二張月票,又要加更了,今晚能有第五更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