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在距離豫州會館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緩緩地停了下來。
從馬車上下來一位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此人一副士紳打扮,頭戴黑色軟翅紗巾,身穿青灰色交領道袍,腰繫藍色絲絛,腳蹬一雙鑲邊雲頭履。他就是決定私訪秦之初的大周順德帝。
順德帝剛從馬車上下來,就有一個挑夫模樣的人走到近前,他遠遠地打出特定的手勢,表明自己的身份。跟着順德帝的那位大內侍衛此時做家丁打扮,他上前跟挑夫說了幾句話,那挑夫便走了。
大內侍衛回到順德帝的身後,壓低聲音,說道:“主人,豫州會館發生了一樁命案,女舉人樂蓓生上吊自殺了。豫州會館的人已經報官。”
做爲一個龐大帝國的統治者,順德帝早就見慣了生死,每年各地呈報上來的奏章中,免不了會出現一些“餓殍千里”,“血流漂櫓”之類的字眼,區區一個女舉人的死,並不會讓他有絲毫的動容。他從中看到的是另外一面,“秦之初回來了嗎?”
大內侍衛回道:“剛剛回來,豫州會館的掌櫃已經把情況告訴了秦之初。”
順德帝露出一絲興趣來,“天助我也。朕正好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地觀察一下秦之初是如何應付如此緊急的情況的。”
順天府還沒有派衙差過來,順德帝一行順利地進入到了豫州會館裡面。
小二等人人心惶惶,一個個的都無心值守,他們都湊在前後院的月亮門那裡,朝着後院張望,個個面露憂色。豫州會館發生了命案,這可是關係到他們切身利益的大事,由不得他們不擔心,萬一官府找個由頭,把豫州會館查封了,他們都得喝西北風去。
此時,秦之初在徐世森等人的簇擁下,已經到了樂蓓生生前所在的小院,爲了不破壞現場,秦之初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樂蓓生的屍體。
龔秀珍及其書童,還有樂蓓生的書童坐在房間的門口,三個人都哭哭啼啼的,眼睛都哭腫了,跟桃子似的。
“大姐,三妹怎麼這麼想不開?她爲什麼要上吊呀?”裴如雲到現在都還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共處了數個月的好姐妹,突然之間,與她陰陽兩隔。
龔秀珍只是哭着,一直不說話。
看着她們的模樣,秦之初心有所悟,“龔兄,裴兄,這裡說話或許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話,咱們到屋裡面去說話吧。你們兩個還不快點把龔兄攙扶起來?”
兩個書童知道秦之初是今科會元,不敢違揹他的命令,連忙把龔秀珍攙扶了起來,將她送到了另外一間房中。秦之初讓韓青石帶着家丁,守在樂蓓生上吊的那間房間外面,在官差抵達之前,任何人都不準進入房間中。
然後秦之初、徐世森還有秋東海一起進了龔秀珍的房間,進屋一看,裴如雲和龔秀珍面對面坐着,這一會兒的工夫,裴如雲也哭紅了眼睛,她的書童也啪嗒啪嗒跟着掉眼淚。
“兩位兄臺,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樂蓓生一死,有太多的問題需要我們解決。你們都是她的好姐妹,是否可以告訴我,她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內情?”秦之初耐着性子問道。
龔秀珍、裴如雲兩女還是哭,樂蓓生的書童似乎有話要說,但是看了看屋裡面的形勢,又把話咽回去了。
秦之初看了看哭哭啼啼不斷的幾女,又看了看徐世森、秋東海,嘆了口氣,“兩位兄臺,你們說咱們該怎麼辦?”
秋東海剛要開口,表達一下他對此事的看法,徐世森連忙搶在他前面,說道:“秦兄,你是會元,是我們的主心骨,這事你看着吧。還有,現在豫州會館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別再節外生枝,出了別的意外,我和秋兄就不在這裡了,還是到外面安撫一下衆人吧。秋兄,咱們走吧。”
不由分說,徐世森拉着秋東海就走到了屋子外面。秋東海有些不喜,“徐兄,你這是幹什麼?秦兄聽得,我們就聽不得嗎?”
徐世森神色凝重地點點頭,“你這話還真沒說錯,你別忘了樂蓓生她首先是個女人,其次纔是未登榜的舉人,她上吊,裡面能沒有內情嗎?我們留在那裡,多有不便。你沒看龔秀珍她們都不肯開口嗎?咱們就別留在那裡,討人嫌了。”
秋東海恍然,“徐兄言之有理,可秦兄跟我們不一樣都是男人嗎?他留在那裡,就方便了。”
徐世森說道:“龔秀珍對秦之初信任有加,據我所知,在禮闈舉行之前,龔秀珍就自薦要給秦兄做幕僚。現在,秦兄又是會元之尊,龔秀珍應該更加信任秦兄纔是。至於那裴如雲,看她哭哭啼啼的樣子,顯然是個事到臨頭就沒了主見的人。”
秋東海見徐世森分析的有道理,心中雖然還有些不太服氣,卻也知道自己強要攙和進去,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乾脆順水推走,和徐世森一起去規勸圍在附近的人散去。
屋裡,秦之初說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官差馬上就要來了,他們一來,咋咋呼呼的,如果發現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勢必鬧得滿城風雨。對你們,對死去的樂蓓生都不會是好事。
如果你們不想這些事情發生的話,請把你們知道的內情說出來,我也好有針對性地採取一些必要的措施,避免事情鬧得不可開交。請你們相信我,我以我的名譽做擔保,不會將你們告訴我的事情輕易泄露出去,除非是配合官府辦案。”
龔秀珍擡起了頭,她有些失望地看了裴如雲一眼,她起身,走到門口,把房門關上,這才抽泣着說道:“秦兄,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處理好此事。事情是這樣的,禮闈前,我們三姐妹曾經在學習睏乏之餘,到外面遊玩,偶遇一衣着華貴之人,那人自稱是楚國公的侄子,叫什麼楚雲山。
最開始的時候,他顯得知書達理,言談舉止十分的高雅,我們三姐妹對其心折不已。於是,我們就和他以朋友的身份,交往了起來,一起賞過雪,一起喝過酒,慢慢地也就熟悉了起來。”
感謝書友“醉貓亂彈、睡夢仙人”大大的打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