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熟女送我回去的好意,去搭車的路上,好像有東西跟着我,回頭只看到大白楊的影子,走幾步之後,又出現被跟蹤的感覺。
天矇矇亮,一道倩影從路拐角出現,我看着全身一震,身形與之前迷糊中見到的倩影驚人相似。等我清醒,她進了一家剛開門的早點攤,我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老闆見我穿着壽衣,篩麪條的兩根大筷子掉在案板上,他聽我要碗麪和豆漿,打量我好一會才驚慌的說:“您等等,馬上好。”
我坐到桌邊,女人背對着我坐另一桌。她黑色T恤與迷糊中見到的古裝倩影區別很大,不過,肩到臀部勾勒出的曲線,以及透出的氣質給我的感覺非常像。
老闆放下熱氣騰騰的麪條,我被東西注視的感覺依舊存在,於是又要了一碗。第二碗麪條上桌,我點上三根菸靠在碗邊說:“吃飽了就走吧。”三根菸燒的挺順,像有人在抽,碗裡的熱氣也往一個方向飄。
臨桌女人身前的面冒着熱氣,她沒動過筷子,無聲的結賬離開。大早上來了兩個怪異的客人,老闆驚悚的看着,幾次想說話都沒敢。
我喊結賬,老闆走過來顫抖的說:“您不會也給……”
看到他手上拿的冥幣,我示意女人有影子,說:“也許人家手頭不便,她的錢我給。”
我很疑惑,女人點了面不吃,又拿冥幣嚇老闆什麼意思?
“嗯哼?今日忌嫁娶,怎麼回事?”
省道上一條貼着喜字的車龍開過,女人在路上截斷車龍,我忍不住嘀咕。老闆害怕又好奇的問:“您懂這個?”
“懂一點。”我要面時見過店裡掛的黃曆,黃曆上寫的很清楚。
迎親的車半路不能停,寓意一路白頭到老。女人截斷車龍,不少人下車找她麻煩。不知女人說了什麼,一行人詭異的上車再次出發。
我脫掉左腳步鞋,拿出踩着的一百塊錢,又把找回的一張五十塞到鞋裡,這才往有車回鎮的地方走。
左腳踏陽錢,右腳踩冥幣,代表行走陰陽兩界,這才能守靈。
我走出沒幾步,想起老闆拿的冥幣,臉色大變的脫了右腳的鞋,發現鞋裡的冥幣不見了,女人給老闆那張就是我的。再看省道,哪裡還有女人的影子?
“滾。”
被跟蹤的感覺還在,我對着手吐了一口唾沫甩在地上,對着唾沫呵斥。一陣涼風吹過路上樹葉,那種被跟蹤的感覺消失了。
相傳唾沫帶着人的陽氣能灼鬼粘魂,再加上我不怕那玩意,憋足胸氣一呵,足夠普通小鬼受創。唐先生以風水陰地養小鬼業內都知道,看來是他放的東西了。
過了十字路口,就有下鄉的車,我繞過路中央的藥渣,風颳着地上的藥渣吹到我腿上,平靜下去的不安再次襲上心頭。難道“媽媽”墳前的催命香不是說劉府的事?
病重的人把藥渣倒在十字路口,讓過路的人踩着帶走黴運,是一種損人利己的做法。
等了兩個多小時,我坐上下鄉的車,離鎮上還有小半路程,看到女人低頭走在路邊,她突然擡頭好像對我在微笑。
女人三十出頭,精緻的秀臉慘白得跟我有得一比,眼神就像人剛斷氣變得渾濁的目光。
“滋……”
車突然停下,司機鬱悶的罵着,他下去檢查說車壞了,讓人下車。十幾個乘客不願意,得知車要修好幾個小時,才罵罵咧咧的下車。
我慢慢下車,司機踩着霧燈打電話:“是啊……又他媽的壞在關老村這一帶……”
不少人說着關老村的邪乎事,快速的往前走。我走了一百多米,停在進關老村的泥巴路口點了根菸。車子遇到的意外,對別人來說只是出門運氣不好正巧碰上,對我來說是天留人。
我抽完煙,憑藉着兒時的記憶往裡走,泥巴小路七彎八拐的,十幾年沒什麼變化。
幾十戶人家高矮不一的住在高臺上,村前打穀場擺着幾副破爛的棺材,簡陋的貧房在打穀場邊緣,陌生人看到這景象都感覺滲人。
關老村,棺老村,以前有個做棺材的師傅手藝特精,人都喊棺老,外村的人遇到這村的人都問,是棺老住的那個村?於是喊成了關老村,真名連他們村的人也不一定記得。
“你來了?”
我站在棺材旁出神,那女人腳不帶聲的走到我身後。我驚嚇的回頭,躲開兩步說:“你認識我?”
“論關係,你應該叫我小姨。”女人自顧的從發白的牛仔褲裡掏出鑰匙開門,堂屋裡擺着四方桌,桌後是個櫥櫃,櫃子上放着觀音像,與普通農家貧房沒什麼區別。
我疑惑的跟着進屋,接過涼水喝着,等着她解惑。
“都出來吧,你們大哥來了。”
女人關上大門,屋裡變的陰暗,她對着套房喊了一聲。我來不及驚異,無數股寒氣襲體,冷的發抖。
“這怎麼回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從涼意裡感覺到了欣喜的情緒。
女人脖子上流着香汗,她拉着領口往後面套房走。
狹窄的兩扇木門打開,一股香燒過的味道衝出,嗆得我有些受不了。屋裡黑乎乎的很陰森,二十幾柱燒出的微光特別顯眼。咔嚓,她扯亮屋裡的電燈,好多巴掌大的小棺材放在架子上,在煙霧瀰漫中異常恐怖。
“別調皮了,再纏着你們大哥,他會生病的。”女人話音剛落,二十幾柱香忽明忽暗,我身上暖和了一點,但還有幾股涼氣纏着。
女人抽出門後的枯樹條說:“不聽話打屁股了。”
頓時,我身上的涼意全消,忍不住問:“究竟怎麼回事?”
“你在姐姐死的那天吃了她的奶,你活了過來,也讓本不該有機會餵奶給孩子的母親有了機會。”女人激動的指着十幾個棺材說:“每到她的祭日,*充裕漲的難受,她就去喂嬰兒陰奶。它們都是吃了陰奶,抵抗不住陰氣而死……”
姐姐?我“媽”?
我陰沉着臉問:“你怎麼知道?”
“明天是姐姐的祭日,早上娶親的車你看到了吧?新娘是鎮上的,她偷偷生完小孩,讓男方娶她,這纔在這種日子迎親。破日娶親,又是未婚先育,孩子生來命薄,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孩子今晚會被姐姐喂陰奶而死。”女人答非所問,越說越激動。她扯着我的領口,掄起手猛扇。“每年一個無辜的嬰兒都因你而死。”
被抽了好幾下,我憤怒的握住她的手腕:“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架子上的香突然變的明亮,女人彎腰猛咳,似哭似笑的指着小棺材罵:“你們都是被他害死的,還護着他?”
她急促的喘息,白眼一翻暈了過去。我掐着她鼻下人中,等她有了反應,又猛按她的胸脯。
女人咳嗽着醒來,一巴掌把老子抽到一邊,捂着胸口瞪眼。
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性,轉身就走。
沒有你,老子也有辦法整明白什麼事,先去問人,不行就去問“我媽”。
找到關老村一位參加過爸爸葬禮的老人,客氣一翻後,我詢問關於女人的事。老者沉默許久拉我到屋裡偷偷講了起來,她和“我媽”是棺老後人,如今只剩下她一個活着。
老人談到棺老一家挺忌諱的,不願多說。我也沒強求,問到女人的情況,老人嘆了一口氣,說:“她姐走後,十來歲的丫頭半夜總把自己當成姐姐要找孩子。”
老人驚恐的似乎想到了什麼害怕的事情,張嘴又閉口不談,好心勸告:“老頭子知道陳老先生是有本事的人,聽老一聲勸,離她越遠越好,那家後人惹不得。”
話聽了一半,我聞到一股怪味皺起了眉頭,那想老人話音剛落,雙手掐着自己脖子,摔在地上來回的打滾。
“哼。”
背後一聲女人的冷哼,我來不及回頭,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