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這會兒仍寒着臉坐在位上,動也不動。虞景明上前扶着翁姑奶奶坐在先前李太太離開後留下的位置:“姑奶奶稍安勿燥,來,我們坐下,陪二奶奶打一圈。”
“成,聽景明的。”翁姑奶奶臉上倒是笑呵呵的點頭,雖然翁冒的事情她心裡急,但現在這情形,卻不能表現出來。
“三妹,你也坐。”虞景明指了指對面香油婆的位置跟一邊虞三姑娘說。說完,又跟二姑娘說:“二妹坐過來,幫二嬸抓牌。”
虞三姑娘翹翹嘴角坐在虞景明對面,倒要看看虞景明弄什麼鬼?
“好。”虞二姑娘深吸一口氣坐在她孃親身邊。
“二嬸,咱們把以前的局抹了,今兒重開一局怎麼樣?”虞景明指了指桌上打了一半的牌局說。對面虞三姑娘冷笑,虞景明這是話裡有話呀,這話是讓她娘把以前的過節擺一邊,單說這會兒的事情了。
虞景明這言下之意虞二奶奶自也聽得出來,虞二奶奶冷笑:“你虞景明哪回不是你自個兒說了算……”
“好……那重新摸牌。”虞景明笑笑,伸手將桌面上的牌摸亂,然後重新砌牌。
“二奶奶,翁冒的事情現在還沒到追究的時候,他的事情不能別人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認……”
“怎麼?衙門還冤枉了翁冒不成?”虞景明一句話沒說話,虞二奶奶便冷着聲打斷。
“衙門冤枉不冤枉現在還不好說,但總要個證據確實纔好說吧,現在情況還遠遠不明,我們自家幾個人就在家裡自亂陣腳了,現在,人家說翁冒是革命黨,咱們認,一會兒人家又說翁冒偷運軍火,咱們還認,再下來人家要說虞記私通革命黨,咱們要不要認?再之後,有人要封虞記和永福門,咱們認不認……”虞景明一連串的問話把虞二奶奶逼到了牆角。
“虞景明,你什麼意思啊,翁冒是不是革命黨那是你們的事情,虞記私不私通革命黨那仍然是你們的事情,便是別人要封虞記和永福門,那也也是你虞景明做的好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對面,虞三姑娘重重的打了一張牌,瞪着虞景明冷嘲着說。虞景明這話是想把她們二房捆在一起。
“好,既然三妹說沒關係,那就沒關係,這次事情,二嬸和二妹三妹就冷眼旁觀吧。”虞景明微微沉吟了一下,打出了一張九萬,笑着說。是三姑娘親口說沒關係,既然沒關係,那就不要摻和了。
虞景明這話一說,虞二奶奶眉頭緊皺,虞三姑娘死死抿着脣,然後又惡狠狠的瞪了虞景明一眼,又上了虞景明的當了。上午,榮偉堂過來說了翁冒的事情,又說了,二房如果想拿回虞記,如今倒是個機會。所以之前大舅媽纔跟她孃親一唱一和直拿翁冒說事,就是想趁這個機會,至少拿回一部份虞記的權力。
可沒成想,虞景明豪無一點火星氣的,就弄了這麼一個牌局,然後無聲無息的,就讓她自己把二房從事件中摘出去了。就算她現在明白過來,都有點想不通這一答一話的,怎麼就變成她二房冷眼旁觀了呢?
虞二姑娘幫着她孃親抓了一張牌,又幫着她孃親打了一張三筒。打完牌,虞二姑娘看了看一邊的大姐,又看了看孃親和三妹,心裡微微一嘆。一家人算計來算計去的真沒趣味。
“戴政和長青來了……”
大冬天的,夏至跑了一頭的汗。
“景明,聽說翁冒出事了……”戴政到底是虞家大表少爺,進了屋裡,先見過虞二奶奶後,便直接問虞景明。
長青只是衝着虞景明點點頭,給虞二奶奶請安後就坐在一邊。
“翁冒是出了點事,我這裡直言,翁冒的事情我不會袖手,但翁冒的事情是真是假?牽扯到底有多大?我現在也不曉得,我讓夏至把你們請來,就是讓你們做個見證,若是翁冒的事情扯大了,若是最終牽連到了虞記,到時我會一力把所有的事情擔下,虞記由三妹接管,你和長青把三妹帶出來,曉得了吧。”虞景明一臉平靜的說。
虞景明這話雖我在平淡,但落在在場的每一個人耳裡,都跟雷震似的。
“大姐……”虞二姑娘擡起頭看着虞景明,似乎想看清什麼似的。
虞淑麗則是緊緊的擰着眉,她在算着大姐這裡面是不是另有什麼詭計。
虞二奶奶眼神有些幽暗,卻是緊緊盯着一直站在翁姑奶奶身邊的虞景祺,這孩子越來越象虞二爺了。
不曉得爲什麼,虞景明這時的口氣,象極了二爺臨走時對她的託付。
虞二奶奶這時明白,虞景明這回只怕是真到了一個關口了,那她就好生的看着吧。
“景明……”戴政也皺着眉。
“就這樣吧……”虞景明說,轉頭又跟紅梅笑嘻嘻的說:“紅梅,午飯燒了沒,肚子餓了。”
“哦,我這就去燒,夏至,跟我一起來……”紅梅眼眶微澀,她曉得了,景明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哦。”夏至跟着紅梅一前一後去了廚房。
“姑奶奶,回屋了,翁冒沒事的,放心。”虞景明上前扶着翁姑奶奶。
“大小姐說沒事,那就沒事,便是有事啊,那也是他自己選的路,每個人選的路便要爲他自己負責。“翁姑奶奶粗啞着聲音說。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野火……”虞景祺依然扯着翁姑奶奶的衣襬,念着怎麼也背不全的詩。
“喵……”花狸貓先一步竄上了樓梯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