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明笑着朝王大奶奶走去。
王大奶奶這會兒正陪着蘇太太等人打牌,王大奶奶今天的風頭很好,面前堆了一堆的籌碼。虞景明坐在王大奶奶身邊,斜對面的一桌,是剛進來的榮太太和虞二奶奶,李二太太正陪着她們說話,多是一些家長裡短。
不過,李二太太顯然心中有事,閒談的當口,老是失神。
另一邊隔着屏風,各家先生聚在一堆抽菸吃茶,聊着時局和經濟,成都正打的火勢,聽說武昌又起了變故,各人話語中有些憂心,卻也有些激昂,值此國難,當有奮進之心。
蘇氏百貨的蘇老爺這會兒也剛進虞園,端着茶過來,坐在王伯權身側:“你不是陪着李老爺子的嗎?怎麼你來了,李老爺子還沒到?”
“李老爺子去車站了。”王伯權說。
“李老爺子去車站做什麼?”蘇老爺瞪着眼睛,他們這一堆人等着給李老爺子接風洗塵,李老爺子卻拋開他們去車站,難道是有大人物要來?
“接澤時……”王伯權說着,頓了一下,眼神又有些凝重的道:“劉大人親自相陪。”
王伯權說接澤時時,蘇老爺還挑了挑眉,這不合規矩,可等到下一句話,蘇老爺就立刻聽出不對來,蘇老爺子跟王伯權對了個眼色,王伯權微微點點頭,李澤時的身份他清楚,武昌這回爆出革命黨名單,外界傳的紛紛揚揚,湖廣總督通令各地,按名單抓人,李澤時只怕是要牽連其中了。
王伯權嘆氣,蘇老爺子也嘆氣,這形勢,好好的一個接風宴叫劉大人這一插手,倒整成了鴻門宴。
兩人只喝茶再不說話。
虞景明這邊的人隔着屏風聽着之前王伯權同蘇老爺子的話,這內行聽門道,外行聽熱鬧。楊三姨奶奶邊打了一張牌邊嘖嘖嘴道:“這真是愛屋就烏,劉大人給李老爺子面子,連帶着也這樣擡舉李公子……”
楊三姨奶奶這話,別人不好接,便只打牌不說話,場面便有些凝。
虞景明笑笑岔開話題:“劉大人陪着李老爺子,那端錦大人呢?我可是聽說端錦大人也要參加今天的晚宴的。”
心裡有着硃紅的事體,虞景明不由的對傳言中的那位端錦大人有些關注。
“他倒是想留下的,可就是不敢留呀,成都局勢詭秘莫測,而昨天武昌又爆出了爆炸案,搜出了起義名單和旗幟,舉義之事只怕也是一觸即發,另外上海這邊也傳言有刺客要要刺殺朝廷官員,說是要配合成都和武昌舉義,端錦大人是端方的胞弟,又是來採買武器的,據傳,是刺客要刺殺的重要目標。這等情況下,端錦大人哪裡敢在公衆場合出現,我聽我家老爺說了,端錦大人已於昨晚離開上海回成都了。”
王大奶奶也笑笑說。
“哎喲,越來越亂了……”打牌的幾家太太應和着說,這世道,沒有一個人心態能是安逸的。
“也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虞景明笑笑,心裡卻想,端錦不參加此次宴會,那硃紅就失去了目標,如此,也不曉得接下來是另換目標還是收手,虞景明倒是希望硃紅收手算了,到底不希望虞園又捲進風波。
想着這些,虞景明又皺着眉頭,如今到是李澤時的處境很不好,明擺着,劉大人是盯上了李澤時,還挾持了李老太爺。
虞景明想着,就聽到紅梅的聲音。
“大小姐……”紅梅半個身子從門外探進來朝虞景明招手。
虞景明便跟王大奶奶衆人告了罪,然後走到門邊。
“翁冒來了。”紅梅壓低聲音跟虞景明說,之前大小姐讓她找翁冒的。
虞景明點點頭,從武冒爆炸案的消息傳來,再到劉大人一直緊盯着李老爺子,虞景明就曉得李澤時必然上了名單。這事體她終不能不問。
兩人一前一後,走後遊榔的轉角,翁冒站在轉角柱子的陰暗面,臉色也不太好,顯然事情並不順利。
“你家公子的事體,你們有什麼安排。”虞景明開門見山的問。
這事體,翁冒倒不奇怪大小姐曉得,如今各種消息傳來,以大小姐的聰慧,看穿公子的形勢並不難,便是一些敏感的局外人,也能看出一二。
翁冒沉默了一下說:“出上海的路已經打通,本來我們已經佈置好,只要公子乘坐的火車一到站,我們站臺上就有人接應,可以迅速送公子離開上海,可偏偏,劉大人挾持着李老爺子接站,公子不可能不顧老爺子,到時必然會隨着劉大人和李老爺子來參加晚宴,如今整個四馬路全是劉大人布的暗哨,而虞園裡面也是重兵把守,劉大人這是要甕中捉鱉,只要進了虞園,公子就插翅難飛。”
虞景明掃了眼在院子四周巡邏的衙差,這不奇怪,最近香港,南洋的刺客鬧的紛紛揚揚的,劉大人既然要參加虞園晚宴,那安排衙差佈防虞園也是正常的,只誰曉得,劉大人這邊卻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虞景明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出上海的路你們已經安排好了,那李公子如何離開虞園和四馬路就由我來吧。”
“大小姐……”紅梅擔心的叫了一聲,然後瞪了翁冒一眼。
“沒事的,這事體我不能坐視,就算不爲李公子,爲着虞記和永福門,我也不能坐視。”虞景明說。如今虞李兩家聯姻的消息仍然傳的紛紛揚揚,尤其李老爺子一下船,第一句話就爲虞記站臺,更坐實了虞李兩家聯姻的事體,若李澤時這時被抓,爆出革命黨的身份,那虞記和永福門要想獨善其實只怕也難。
所以,有些事體總是要努力一把,真過不去,再想別的。
紅梅同翁冒相視一眼,形勢這般,確實也容不得置身事外。
“大小姐有什麼安排?”翁冒問道。
“我這邊你不用管,你讓老趙駕着馬車在虞園後面的公共廁所外面等着,然後你們的人在四馬路外面接應。”虞景明說着,頓了一下,又低語了一句:“至於我這邊就看硃紅配不配合了。”那位應該是個聰明人,虞景明想。
這說曹操,曹操到,虞景明正想着硃紅的時候,轉頭就看到硃紅不曉得什麼時候從樓上下來,換了一身祺袍,祺袍的岔開的老高,白花花的大腿都露了半截。
“呸,不要臉。”紅梅啐了一口。硃紅的身份,虞景明埋在心裡不說,翁冒也不可能說,紅梅不曉得,只當真是李澤時過去的相好,如今硃紅這樣子,真正是狐狸精。
硃紅手裡舉着酒杯,穿棱在人羣裡面,一幅如魚得水的樣子,似乎感受到虞景明的視線,硃紅也轉過身來,對上虞景明的眼,遙遙舉了舉酒杯。
“虞大小姐,又見面啦。”硃紅小口的咪着酒,朝虞景明走來。
虞景明笑笑:“朱小姐好。”
“我要不要提前恭喜一下虞大小姐。”硃紅又笑笑說,只神態明顯有着挑釁。
“朱小姐若是真心恭喜,景明自然多謝,只不過我看朱小姐心裡是有些不服氣。”虞景明又回道,看着硃紅的表情有些看好戲,硃紅神色便有些慍怒,抿緊了脣:“大小姐就這般篤定?就我所知,上回大小姐的婚禮是在成親當天被人攪黃的吧。”
硃紅這話就有些赤裸裸揭人傷疤了,虞景明臉色也沉了下來。
四周更是一片竊竊私語:“喲,現在女子不得了,這是公然搶男人呀,還要不要臉哪?”
李二太太今天心情本來就煩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誰能想到武昌的一個爆炸案就一下子將澤時給暴露出來。
當然,李家兩百年風雲,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過,這回這事體其實不算什麼,只要澤時不落在朝延手裡,李家憑着自身的人脈,也不是誰想動就能動得了的,可偏偏這回,武冒爆炸案來的太突然了,澤時在火車上,根本就沒法子聯繫,上海道那位劉大人又精的跟鬼似的,裝作熱情,其實卻是挾持了老爺子去接站,又在虞園佈下天羅地網,澤時這回只怕是非要落在上海道的手裡了,倒不是李二太太不想辦法,而是如今上海道還挾持了老爺子,她哪裡敢拿老爺的安危冒險,正煩燥着,沒想硃紅還要來添亂。
硃紅這樣可不止撕虞景明的臉,也撕了李家的臉,就這樣還想進李家門?
想着,李二太太幾個大步從屋裡出來,兩眼瞪着硃紅就說:“朱經理,你能來參加我家老爺子的接風宴,我很感謝,但你若是來攪局的,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你住在這裡,那是董太太欠你的情,但我李家可不欠你硃紅的情,這不該露面的,還是別露面的好,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李二太太這話很不客氣,這是直接再趕硃紅了。
硃紅臉色更是鐵青,虞景明在一邊笑,硃紅跺跺腳,臉又由青轉紅,跟戲臺上川劇變臉似的,青青紫紫的。
硃紅不敢跟李二太太頂,看着虞景明看好戲的樣子,手裡的酒朝虞景明潑出,虞景明側了一步躲開,硃紅又咬着牙放狠話:“虞大小姐也別太得意,誰笑道最後還不曉得呢。”硃紅說完,踩着重重的樓梯聲上樓。
一時間,一片議論的嗡嗡聲。
“景明,別理她,這女人一心想進李家門想瘋了。”李二太太臉色也不好看,好一會兒,緩過神來,親熱的挽着虞景明說。
虞景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倒叫一些看好戲的有些沒趣。
兩人回屋位置上方坐下,一位太太便笑着打趣:“喲,看這樣親熱,好事近了吧?”
虞二奶奶這時啜了口氣,放下茶杯,神色淡淡的說:“景明什麼有好事呀,怎麼我不曉得?”
虞二奶奶這話一出口,那是完全不認傳言中虞李兩家聯姻的事體,有先頭硃紅的事體,虞二奶奶這話那就是爲虞景明出頭了,李二太太臉色也不太好。
那位太太看着大家的臉色都難看,才曉得不太對,悻悻的閉了嘴。
榮太太之前倒是看戲看的過癮,只剛纔硃紅的話,又扯出當初榮偉堂和玫瑰被虞景明抓姦在牀的事體,到底難堪,榮太太這會兒自然也是不接話的,也只是機械的喝茶。
一時間,女眷這邊靜極。
“這世道,莫談國事的好,刺殺的,舉義的,到底離我們遠,倒是最近江海關這邊要推出新的倉儲制度,今後進口的商品一律要存放在江海關指定的倉庫裡。這碼頭倉庫本來也就是海關吃肉,大家喝湯,如果這個新的倉儲制度一推出,那倉庫業主這邊連湯都沒的喝了,倉庫業主沒辦法,大家已經聯合起來了,要漲價,可他們這一漲,我們做生意的要怎麼辦?上海是個開放的市場,洋商一批一批的來上海撈金,他們在成本上有優勢,已經將本地的民族資金生存擠的舉步維艱了,如今我們的成本還要增加,我們的生意要怎麼做?自治公所這邊,大家要商量商量的吧。”
隔着屏風,一個洋油商手裡端着茶,站在位上,一臉氣憤的說。
聽着這話,女眷這邊氣氛也活泛了,李二太太正好岔開話題,衝着榮太太問:“對了,這事體,你家榮興那邊也受影響了吧?”
“哪能不受影響,可沒法子,叫狗咬了。”榮太太憤憤不平的說。
“聽說是剛進江海關那位卞舉人背後施的手段呀?”先前那位說話的太太也湊了過來。
“可不是,有些人爲了抱洋人大腿,恨不能連自家祖宗都賣。”榮太太不屑的說。
“可不就是這樣。”邊上幾位太太也應和,這些太太夫家都是做進出口生意,都是新倉儲制度的受害者。
虞景明皺着眉頭,三人成虎,這般下去,這事體卞先生便是有千張嘴也說不清。
“景明呀,永福門裡的這位卞先生是怎麼回事呀,外面都傳遍了,說這回新倉儲制度的改革是他背後的小動作?”王大奶奶這時也側過身來壓低聲音問虞景明。
虞景明想解釋,卻發現這事體不好解釋,她曉得這事體事實上跟卞先生關係應該是不大的,但先頭卞先生在永福門算是默認,她不曉得卞先生是否有什麼別的打算,如此,沉默不言纔是最合適的。
虞景明便搖頭。
這時,隔着屏風的另一頭,已經有些譁然。
“實在不行,我們也唯有罷市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衆人聚在一堆,臉色不好的衝着王伯權道。
王伯權皺着眉。
這時,門口有人接了話:“罷市,魚死網破,最終倒黴是哪一個?是上海百姓,現在市面,稍一有風吹草動,就是物價飛漲,市面就亂……”
說話的是卞維文,這會兒他手裡提着一個油紙包站在門口,油紙包裡散發出醬鴨的濃香,他身上那一襲青灰長衫看着有些狼狽,身前沾了一片油污,他這樣子出現在這裡,就顯得有些失禮和突兀。
一時間,衆人都看着他,也有些竊竊私語,卞維文站在那裡便略有些尷尬,虞景明就遠遠的衝他笑笑,打聲招呼:“卞先生來參加晚宴呀。”
有虞景明這一接,卞維文便笑笑,揉揉鼻子,神態坦然的說:“抱歉,有些失禮了,我不是來參加晚宴的,我是過來四馬路這邊買醬鴨,曉得自治公所的王董事在這裡,正好想跟王董事約個時間談點事體,就進來看看。”
卞維文衝着衆人告了個罪,說完,才又跟王伯權說:“王董事,倉儲制度的事體我本是想跟王董事約個時間談談的,不過,這一進來,就聽到大家正好說這事體,我便多嘴了,那擇日不如撞日,晚宴還沒開始吧,如果方便的話,那現在談談?”
“喲,他當他哪一個?以爲抱了洋人的大腿就能代表江海關談倉儲制度的事體,這是太擡舉自己了吧。”卞維文話音才落,人羣裡就有人嘀咕,聲音不小,虞景明這邊都能聽到,想來,卞先生便沒有聽不到的道理。
只不過卞維文的神態卻是一點也不受影響。
這邊王伯權便也順水推舟的問道:“卞先生能代表江海關?”
“自然不能。”卞維文笑笑說,頓了一下又道:“只不過,如今都傳言新倉儲制度的事體是我的手腳,那解鈴還需繫鈴人,是這樣的吧?”
卞維文這話,衆人都挑不出毛病。
“那要怎麼談?在哪裡談?”王伯權又問卞維文。他其實曉得這事體不會是卞維文動的手腳,不過江海關那邊即然把卞維文推到人前,那卞維文便是橋樑,他便可以先試試口風,看這事體到底還有沒有餘地。
卞維文環顧了四周,大家都拿眼瞪着他,便笑笑:“事無不可對人言,就當着大家的面談。”
“好。”王伯權點點頭,請卞維文坐下,又道:“那對於這次倉儲制度改革的事體,江海關那邊對於原碼頭倉庫業主有什麼交待?”
罷市的事體,正如卞維文進門所說的,最後倒黴的是老百姓,不到萬不得已,這手段是輕易不能出手的,尤其是如今的時局,誰曉得一個罷市最後會鬧成什麼樣,自治公所這邊是有維持市面平穩的義務的。
所以,如果江海關這邊能給碼頭倉庫業主一個過得去的交待,碼頭倉庫業主不漲價,那於上海經濟就沒有什麼影響了。
“哪有什麼直接的交待,無外乎討價還價。”卞維文笑着說。
“只怕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吧,我們這邊是不能接受這位倉儲制度的改革,而墨賢理那裡,到嘴的肉能吐出來?”王伯權問。
“到嘴的肉肯定不能吐出來,所以倉儲制度肯定是要改革,不過,江海關也怕市場亂,也怕大家罷市,所以,江海關這邊馬上會有明文規定,碼頭倉庫這邊不允許倉庫業對隨意縮短商品規定的規免租賃期,同時也不可以漲價……”
卞維文這話一說,在場的一些進出口商不免鬆了一口氣,碼頭倉庫只要不漲價,那於他們的經營就沒有太大影響,但碼頭倉庫業主卻跳了起來:“那這不是所有的損失由我們倉庫業主承擔,這欺人太盛了,大不了,我們空着倉庫不租了。”
“那每月的管理費你們要不要交,水電的攤派省不掉吧,還有一些關係的打點,不租的話,這些就是淨成本,同樣花不來。所以,我說的討價還價就是在這裡,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倉庫的管理費用是有減免慣例了,大家可以申情,另外一些特定商品的免稅優惠,大家也要以試着談談,另外,還有一個消息,也要看大家怎麼運作,最近因爲歐州局勢緊張,許多外籍職工紛紛辭職回國投軍,海關這邊人手不足,要招人,當初安格聯先生就任總務司時曾保證增加華人員工,提高華人待遇,這兩點都沒有兌現,所以,我覺得這也可以做一個條件談,至於怎麼談?要達到什麼目的?那是大家的事體了。”
卞維文說到這裡,站起身來,又笑笑:“我代表不了江海關,在大家面前也人微言輕,我這站出來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大家不要笑話,我告辭了。”
衆人看着卞維文離坐,心裡還在想着卞維文的話,大家做生意,如果只盯在金錢的數字上,那是最下乘的生意經,大多數能把生意做的大,講究的往往是個門道,門道把握住了,錢自然就來了。所以,一些人都在想,如果真能讓自家的人進入江海關,那等於就打開了一扇門,那這到真可以談談,衆人的心思便活泛了。
別的人從卞維文的話裡看到了門道,虞景明卻從卞維文的話裡看到了土壤,若大的中華海關,哪國人都可以應聘進去,卻獨獨華人自己被排除在外,讓人憋屈,如果能打破這個局勢,那無疑就是成功。
卞先生這一翻動作,讓虞景明想起之前,董幫辦一力推卞先生進江海關的事體,無他,有些事體暫時無能爲力的話,就只有潛伏,等待,默默積蓄力量。
只卞先生這方心思,想來懂的沒幾個,不過,有些東西,時間長了總會浮出水面。
虞景明想。
“啪啪……”兩聲巴掌聲傳來,虞景明擡眼望過去,就看到玫瑰在榮偉堂耳邊低語了幾句,榮偉堂就站起身來朝着卞維文的背影鼓掌:“卞先生好想頭呀,先是無中生有,鼓動倉儲制度改革的事體,然後又以解鈴還需系鈴的由頭出面跟大家談,到如今纔算是圖窮匕現,鼓動大家趁機會往江海關塞人,人進去了,想要在江海關立足,免不得要卞先生照應,卞先生此一舉一下子就將大家綁在了你的船上了,以後在江海關,墨賢理和威爾只怕也不敢小瞧卞先生了。”
榮偉堂這話引的一片竊竊私語:“喲,看不出來,這卞先生果然好想頭啊。”
卞維文只是回頭笑笑,便拱手離開,未做辯解。
“再好的想頭,把戲拆穿了也就無用拉。”楊三姨奶奶跟湊過來的玫瑰講:“到底還是偉堂厲害。”
玫瑰便笑笑,虞景明也笑笑,有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有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可見有些東西於事情的真相無關,只於各自的人心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