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裕一番話,讓周濂大吃一驚。
朱裕是一個書呆子,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一來是朱裕父親接下的人脈,二來就是朱裕在天文一道上的確造詣非淺。
而周濂卻不一樣了,他年輕的時候,到也鑽研過天文一道,但是到了年紀大了就將興趣轉移到如何坐官上面了。比如上一次的歷法之爭,朱裕是的的確確的看到曆法不準,一心想要修補。但是周濂卻不一樣了,他是在朱裕上書之後,聽到了內閣的反應,覺得這是個機會這才上書的。
因爲重新曆法也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所需要的人力物力絕對不少。而內閣維持國家用度都有些艱難了,更何況還要供奉這一個揮霍無度,一心想要打仗的正德。所以給欽天監重新曆法的錢,是一個大字也沒有。故而周濂一上書,朱裕的意見立即被駁回。周濂的意見被採納了。
周濂此刻心中正在暗中埋怨朱裕,心中暗道:“這是什麼愣頭青嗎?就算是不成,能當面說出來嗎?”
朱厚煌心中暗道:“我把習以爲常的事情,當做常理了。”
在後世誰手中沒有一個手錶,沒有一個準確的計時器啊。但是現在卻不是,現在的時間一般看天色,富貴人家大概有個水漏。這些東西都不是準確的計時工具,西洋的座鐘還沒有傳過來,就算是傳過來了,準確的座鐘也是很少的,那些可以十分準確的座鐘在這個時代有一個名字,叫做航海鍾。不過朱厚煌也不知道航海鍾是在什麼時候纔有的,現在西方有沒有造出航海鍾還不知道的。
就算造出來了,也是一個極其高昂的價格。而且極其稀少的數量。並且漫長的到貨時間。
因爲在航海鍾在西方也極其稀少的,而且必須要道西方採購,即便到了朱厚煌的手中,也沒有多少。一時間方白也沒有辦法了,該怎麼辦啊?
“也不是沒有辦法的?”朱裕說道。
朱厚煌大喜道:“什麼方法?”
朱裕說道:“就是以星辰的時間來定位當地的時間。天上星辰的運轉有一定之規。那個時間在那個地方,應該是固定的,只是我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需要整理一下。不過,我初步的意見是,按照參照月亮的位置來確定時間。
朱厚煌大喜過望。
他完全沒有想到朱裕能解決這個問題。
雖然這只是一個方案,還沒有實現。但是朱厚煌隱隱約約想起來,好像有這個方法,叫什麼天鍾法什麼的。
這纔是朱厚煌想要的人才。他的雙眼之中爆發出熾熱的光芒問道:“先生需要什麼?”
朱裕說道:“我回去看看欽天監歷代的資料,應該能弄出來一套方法,不過,有一個問題,就是這一套方法並不會太準,現在大明的歷法,都不大準,更不要其他了,想要測定經度最簡單的方法,還是要弄精準的計時器比較好。”隨即朱裕就搖搖頭。
在古代每一個天文學家,都是一個數學家,或者還是一個機械學家,因爲很多天文儀器都是他們自己開發出來的東西。朱裕雖然在明代並不出名。但是並不能說明朱裕的水平太差。要知道天文曆法在古代是很嚴肅的問題,每一個敢請命修歷的天文學家都有兩把刷子,因爲修歷不準的後果,說不定就是滿門抄斬。
“不過,”朱裕好像忽然又想起什麼來,說道:“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完不成,需要加派人手。”
朱厚煌也知道整理月亮的運行軌跡,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需要打量的演算。單單朱裕一個人,顯然是承受不住。
楊慎說道:“如此就讓欽天監上下一起幫忙就行了,事成之後,我會向皇上請功的。”
朱裕說道:“不過,世子先要快點有成的話,還是請南京的貝世兄相助。”
“貝世兄是何人啊?”朱厚煌開口問道。
“莫不是當初貝老的子弟。”楊慎卻是瞭解淵源的說道:“本朝以來能在天文學上有成就的,也就是馬氏兄弟,與貝老了。馬氏是回回,不用去提,而貝老主持翻譯回回曆,並加之修訂。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貝老也是刻漏博士。”
朱裕說道:“正是,先父祖都是貝祖師弟子,朱裕也算得上貝祖師再傳,不過自貝老任南京欽天監副監之後,貝氏子弟都在南京欽天監,而貝氏真傳也在彼處。現在南京欽天監副監貝仁,正是貝老孫子,盡得貝老真傳,世子能招他來相助,必然大有裨益。”
“如此甚好。”朱厚煌眼睛看過楊慎。
楊慎說道:“小事一樁。”
朱厚煌說道:“一事不勞二主,還請師傅請些數術大家來相助。”
楊慎的臉色微微一變,說道:“你們下去準備吧。”
朱裕與周濂連忙下去了,楊慎悠悠一嘆說道:“世子,這件事情,你沒有給皇上說吧。”
朱厚煌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是。”
楊慎說道:“我本來以爲你想找幾個而已,給你幫幫忙而已,不過看你這個架勢,越找人越多。這樣動靜越大,如何能瞞得過去。你如果實心想做這一件事情,就去找皇上說,以皇上的脾氣,你只有說清楚了,他自然會支持你,不過你如果私下做的話。”楊慎嘆息一聲,說道:“身處嫌疑之地,你要自重啊?”
朱厚煌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說道:“多謝師傅指點。”
明代禁習天文,但是那是明初的事情了,現在已經是正德年間了,許多禁令已經放鬆了。如果朱厚煌小打小鬧, 也就算了。而看朱厚煌這架勢,要大幹一場了。如果朱厚煌在封地也就罷了,可是他現在在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他再這樣作明顯是授人以柄嗎?
楊慎說道:“你明日就去皇上,如果你真想做這一件事情的話。”
朱厚煌深吸一口氣,說道:“是。”
朱厚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前幾年一直安安分分的,自從他在元宵晚宴之上,決定改變自己的命運開始,感到一層層的阻力,命運就好像是被蜘蛛網,一點點的消磨他的努力。
稍稍不小心,就會觸及禁區,有時候,他覺得留在北京是不是一個正確的辦法。如果此刻朱厚煌在封地,不管是在哪裡,在自己的封地之上,對他的看管會鬆一些。他也許能做更多的事情。不過,他很快,將這個念頭甩出大腦之中,因爲,北京是整個的東方的中心所在。
想要推動整個世界的變化,在北京是最容易的。也是最好的辦法。
朱厚煌將這念頭放下,深吸一口氣,開始在心中打腹稿,想怎麼說服正德。
想來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因爲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傻子,只有真話才能真正的騙到人。
第二日,朱厚煌一早,就去豹房見正德了。
正德正在飲酒,一股濃濃不散的酒香,充斥着整個房間之中,還有一些其他味道,酒菜的味道,香粉的味道。正德滿臉陀紅,滿口酒氣的說道:“皇弟,好幾日沒來了,怎麼樣?練兵練的怎麼樣?”
朱厚煌猜正德是不是昨夜一口氣,喝酒喝到現在。空氣之中女人的香氣,顯然不是正德自己在喝酒。他心中暗道:“後世傳武宗皇帝是明代皇帝最荒唐的一個,也不算是太過分,正德雖然有點望之不似人君,但是作爲一個朋友還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