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聚能在正德皇帝身邊這麼多年,對正德皇帝的心思揣摩的十分到位,他腦子一轉,說道:“本朝祖制在,世子無罪貶爲庶人,自然是不可以的。不過奴婢也能揣摩出世子的幾分意思?”
正德說道:“哦,說來聽聽。”
丘聚頓了一頓,說道:“天下繁華之地,莫過於兩京。雍王世子不管怎麼封都封不到南京。其他地方比起兩京,不過是鄉下地方而已。世子正是年少無知,心思未定之時,自然是寧肯在京師當一名武官,也不願意去鄉下地方當一名藩王。以奴婢之見,莫不將雍王世子多留幾年,等成親之後,心思定了,再之國不遲。”
正德說道:“正是,等讓他結了婚,收收心,再之國不遲。丘聚。”
丘聚道:“奴婢在。”
正德說道:“你去傳旨,將這個意思給他說說,不要讓他疑神疑鬼的,自己嚇唬自己,對了,讓他幾日來豹房。他不是想當武官嗎?就讓他當侍衛吧。”
“是。”
朱厚煌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
推開書房的門,坐在椅子之上。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暗道:“今天這事之後,我想留在京師的想法,恐怕要泡湯了。”
作爲一個藩王,到底能有什麼作爲。
朱厚煌再明白不過了,這一輩子也就是一個富貴閒人的命。唯一的機會就是正德之後,入繼大統。
但是這裡面哪裡是那麼容易的。嘉靖到底是怎麼入繼的,朱厚煌並不清楚,但是也知道這裡面決計是內幕重重。
即便是藩王一不小心也會將小命丟在裡面。
不管怎麼做,留在京城纔會有機會,留在政治中心纔會有能力影響整個大明朝。
作爲一個穿越者,成爲大明藩王,即便不是地獄開局,也是帶着鏈鎖開局。有時候朱厚煌還真得感謝自己今生的便宜老爹朱祐枟。
朱祐枟大約與衡陽一地犯衝。先是一心想要移藩山東,怎麼也看不上衡陽,後來居然死於衡陽地裂。這才讓正德起了憐憫之心,覺得這位叔叔實在倒黴,衡陽與雍王一系八字不合。朱厚煌纔有在京城居住到成年的機會。否則在地方上,無論他怎麼折騰,也打不開局面。
“世子。”外面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朱厚煌說道:“進來吧。”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走了進來,這個小丫頭是一個美人胚子,鵝蛋臉一身淡黃衫。正是朱厚煌母親吳氏身邊的丫鬟。雲墨上前躬身一禮,說道:“世子,王妃叫你過去。”
朱厚煌說道:“雲墨啊,母親叫我去,有什麼事情?”
雲墨低頭雙手抓住衣角,好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淡然說道:“奴婢不知道。只是交代了您一回來就去見他。”
朱厚煌知道,雲墨是有名的嘴巴嚴。無奈搖搖頭,跟着他去見吳王后了。
不多時來到了後殿,自有僕役挑開門簾,朱厚煌一進去,就行禮道:“見過母親。”
吳王后坐在正堂上喝着茶,一擺手說道:“煌兒坐。”她將茶碗放下來,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衆僕役說道:“是。”各自躬身下去不提。
吳王后正色的問道:“煌兒,今個你怎麼半路逃席,去幹什麼了?”
朱厚煌說道:“沒幹什麼?”
吳王后的父親是錦衣衛出身,身上還有錦衣衛指揮使的榮銜,吳王后也算是武家出身,手腕嚴厲的很,自雍王去世之後,就是吳王后支撐整個家,她整肅上下,雍王府內外沒有一個人敢輕視吳王后。朱厚煌自然騙不過她。
她說道:“說吧。你去見陛下說什麼了。”
朱厚煌說道:“沒說什麼?”
吳王后嘆息一聲,臉色有些惆悵,說道:“煌兒,知子莫若母,您心裡什麼心思我不知道嗎?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今天我給你說透亮一點,祖宗家法,對藩王要求就兩個字安分。藩王受封王位富貴已極,還有什麼可求的?安安分分將這份富貴傳到子孫,就是你的功勞。須知你做得越多,就越遭人白眼,越做越錯,什麼也不做,纔是上策。平庸才是福,你從小就聰明,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說。你今天去見陛下,不管是成不成,今後沒有下一次了。知道嗎?”
朱厚煌還從來沒有見過吳王后這樣嚴肅的樣子。
朱厚煌忍不住說道:“母親,難道在大明,藩王想做一點事,就這麼難嗎?”
吳王后冷笑說道:“當然了,靖難是插大明文人心頭的一根刺,皇帝未必想將所有藩王都廢了。但是所有文官卻早就想所有藩王當成豬狗了。”
朱厚煌還想說什麼。說道:“母親。”
吳王后說道:“住口。”隨即她覺得說話有些嚴厲了,說道:“兒啊,從小你想做什麼,我都依你。沒有想你成爲什麼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只想你能守住你父親留下的王位就成了。你想學武,我依你,想學木匠鐵匠的學問,我也依你,想做什麼都成的。但是不要有非分之心,縱然皇帝無子,也不是隨便想的。”
“母親,”朱厚煌大驚,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道吳王后會這樣說。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孩兒斷然無此非分之想。”
吳王后嘆息一聲說道:“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想法,但是頂不住別人沒有這個猜測,皇帝無子,亦無兄弟,你作爲堂兄弟,卻戀闕不肯之國就藩。萬一皇帝后宮有什麼不測之事,你就是千夫所指。就算你真惦記這個位置,京城也是不能留下來的。所以煌兒,你還老老實實在山東找一個好地方,就國吧。”
朱厚煌背後冷汗直冒。他完全沒有這樣想過。
只是他沒有想過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沒有想過。
正德登基已經有十年之久,早已從一個少年成長爲青年了,但是膝下無子,國統無繼,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心病嗎?正德自持年紀尚青,於此事不急。但是已經有大學士楊廷和上書,援引宋故,養王子於宮中之事。只是被正德給否了。
大統之事,雖然無人敢提,但早已成爲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焦點。
朱厚煌今天的舉動,落在有心人眼裡,就是明明白白的暗示。這也是爲什麼吳王后如此生氣的原因。
想起樑王與漢武帝舊事。一旦正德有子,朱厚煌會落個什麼下場,就算是正德沒有兒子,文官也不喜歡再來一個不安分的皇帝。
正德已經讓他們受夠了。
朱厚煌說道:“母親,放心,我就是想不就國也不行了。”隨即,朱厚煌將與正德皇帝說話,比劍之事,一五一十的交待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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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后長嘆一口氣,說道:“阿彌陀佛,我算是放心了。”
忽然門外有人喊道:“王后娘娘,陛下派人傳旨來了。”吳王后陡然站起身來,說道:“大開中門,設香案。準備接旨了。”
不多時。
“哈哈哈,”笑聲傳來,一行僕役簇擁着一個蟒袍大太監進來,朱厚煌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丘聚。
丘聚人未到聲先到,說道:“王后娘娘,不必如此隆重,奴婢不過是奉陛下之命來傳一個口信而已。”
吳王后趕緊將丘聚引到上首落坐,丘聚客氣幾分,坐下說道:“陛下口諭:皇弟有尚武之心,朕心甚嘉,明日請皇弟至豹房相見,兄弟二人再次一較高下。”
吳王后的臉色微微一滯,立即配上笑臉,說道:“多謝陛下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