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孤也是明人,是大明雍王。要爲大明負有責任。今日一戰,就決定天下興亡,如果孤勝,則大江之南,一片空虛,朝廷再也沒有重兵鎮守。如果孤敗,孤身死於此,我國雖然不會土崩瓦解,但是也不能佔據福建。如此平安向朝廷請和想來,朝廷也不會不許。”
朱厚煌說的話,也不是假話。
如果局勢真向朱厚煌所描述的方向發展,還真有可能這樣。
雍軍的戰鬥力已經震撼了朝廷上下。
這一場大戰,不管是嘉靖還是下面的人,最多擔心打不下東雍,萬萬沒有想到,雍王敢悍然攻入大明,並且能攻下福建,挺進浙江,不僅僅是北京想不到了,天下事前可以遇見的人並不多。
這個時代的消息傳播受到限制,在東雍起兵之前,對大明士林對雍國,根本沒有一個根本的認識,只有雍軍兵馬精銳,但是到底精銳到什麼程度,不過是各說各話而已。
如果大明士林知道,平叛會引起一場如此的戰爭,絕對有不知道多少人即便是拼死,也不願意讓嘉靖開啓戰端。
即便是雍王身死,東雍的實力尚存,水師已經保存,大明最明智的辦法就是議和。
縱然是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事。
經此一役,嘉靖的權威再次會被打壓下來,很多事情,夠他頭疼了,而且嘉靖真正的敵人,並不是雍國,而是雍王朱厚煌。
所以,讓他放手,也是容易的。
“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既然擔心世子,就該保重身體,努力北上,給世子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李良欽說道。
“哈哈哈。”朱厚煌大笑道:“你以爲孤有尋死之念?不,孤只是相信你,相信劉伯臣,相信黎子云,相信有你們在,孤只需安坐就行了。”
李良欽說道:“臣定然不辜負殿下信任,請殿下安坐,臣爲殿下破敵。”
朱厚煌讓他們各司其職。
大帳一時間靜了下來,不過戰場上的喧囂之聲傳了進來,呼喊之聲,廝殺之聲,大炮轟鳴之聲,火槍鳴叫之聲,重物墜地之聲,軍官們的呼喝之聲,遠處緊密的鼓聲。無數聲音好像是大雜燴一樣,喧鬧之極,
朱厚煌卻輕輕爲自己倒了一杯茶,隨即緩緩的品一下。動作舒緩,如行雲流水,好像是茶道一樣。
不過,這並不是茶道。
朱厚煌從來不在乎這個東西,以前不在乎,現在也不在乎,他與李良欽說的話,沒有錯,他其實信任的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個人,這個時候他們就要到了吧。
“說說吧,情況到底怎麼樣啊?”俞大猷的臉色黑的好像是鐵板一樣。
“從四明山翻越過去,幾乎行不通了,這一次楊一清下了大手臂,他們已經將山道給炸燬了,山路被石頭掩埋,如果想過去,必須要將這大石頭給清理乾淨。只是?”
“只是什麼?”俞大猷說道。
“只是山中的地勢曲折之極,這樣的地方不在少數。所以這很可能僅僅是開始。”
俞大猷轉過頭來說道:“水路如何?”
雖然走水路要想到紹興,然後再研着河流衝到寧波,可謂直扣其背。而且順風順水,速度相當可以,說不定,要比按照原路翻山容易的多。
“兩個縣,嵊縣,與新昌,幾乎沒有一艘船,要麼被燒掉了,要麼被鑿沉的。”
俞大猷說道:“楊一清到底下了什麼血本?讓這些地方士紳怎麼會這麼聽話?”
地方士紳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驅動的,是有名的無利不起早。爲了利益,連皇帝他們都敢懟,怎麼會聽楊一清的一句話,做出這樣的事情,須知的,破壞容易,修復困難了。
“據說,楊一清已經頒下賞格,只要能拖住我們,就將少府的廠子,分好幾個這誰家。”
“帳還沒有打完,就已經開戰做白日夢了。”俞大猷說道:“元敬,這一件事情,我想交給你來辦。”
俞大猷屏退左右說道:“如今數萬浙軍正在圍攻姚江南岸大營,而殿下就在大營之中,現在的情況孤還不大知道,但是孤準備派你去救援。”
功高莫過救駕,俞大猷將這件事情,交給戚繼光來辦,顯然是給戚繼光一個人情。
戚繼光說道:“如今四明山的山道都已經被封住,大人的意思是?”
俞大猷說道:“我不管你有什麼辦法,作爲前鋒,你必定從四明山之中走出一條道路啊,必須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姚江南岸大營。”
戚繼光說道:“是。”
戚繼光立即去準備,怎麼找到一條路來,可不什麼容易的事情,就在戚繼光陷入集體的事務之中。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這數日之間,這部分雍軍是來不了了。
而這個時候,姚江南岸之上,還是火跑轟鳴,不斷的還擊。
不過,現在火藥並不多了,火炮的轟擊是有時效性的,時不時的咆哮兩聲,然後就停火了,這就是爲了保存火藥。
火藥的匱乏,也限制了雍軍戰鬥力的發揮。
大營之前,屍體遍佈,層層疊疊的,一層摞着一層,看上幾乎看不到邊,這就是前雍軍。
現在這些前雍軍已經死傷大半了。只留下這一層層的屍體。
“叮噹叮噹。”聲音清脆之極,所有人明白,這是鳴金之聲,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是浙軍撤軍。
浙軍如同潮水一樣的推了下去。
不一會,就有幾個打着白旗的人來到陣前,開始收拾屍體。
本來是勝利者擁有打掃戰場的權力,而雍軍的實力比較小,傷亡也不多,墜城而亡的人更少了,所以沒有興趣去打掃戰場,浙軍就當仁不讓打掃戰場。
一具具屍體堆積在一起,好像是一個巨大的京觀一樣,看上去震撼人心,等這些打這白旗的士卒都離開之後。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諸位恭喜。”毛銳說道:“今日一戰,雍軍的火炮已經開始控制了,也就是雍軍的火藥不多了,我們只需再咬咬牙,只要我們再忍一忍,等他們火藥消耗光之後,我們就可以攻下大營,鎖拿雍王進攻,倒是大家人人有分。”
“恭喜大人成就不世之功。”所有人都在搞客套,頂頭上司搞客套,下面的人不能不配合吧。
不過,有人卻面露悲色。
無他,就是因爲今天打的太血腥了。
數萬俘虜幾乎有一半倒在寨牆之下,而兩門南京大炮根本沒有出場,很多人都覺得毛銳根本是想殺了這些福州人。
雖然這些福州人與他們沒有關係,但是大家都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而且爲了試探雍軍的情況,在臨近黃昏的時候,讓浙軍攻了一趟,照樣棘手之極。浙軍的傷亡也不下與前雍軍。
不過派出的人不多,相應的傷亡也少一點。
但是明天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些前雍軍今天這一戰,幾乎打傻了,死亡近一半,數次潰逃被督戰隊殺了不少,幾乎是刀架在前雍軍的脖子上。讓他們去死,要比死在陣前,要麼死在督戰隊手中。
今天還想叫這些俘虜主攻,根本是不可能了。
說不得他們真的好譁變。事情要做的有度纔對,所以明天定然是浙軍主攻,畢竟毛銳的本部不過是一些騎兵而已,所以不管想不想,他們都要面對明天的必死任務。
明天一戰,也不知道多少能活着走下戰場,他們又怎麼能高興起來,這些人都是他們浙軍的本錢啊。他們怎麼捨得全部扔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