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顏酒樓一直待到天色漸亮,任嫺歌才離開。
有完顏朵和方南蜀的幫忙,就算無法把樓樓找回來,至少打探個消息還是不難的。
任嫺歌交代完就起身回宮了,後面的事情也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不過,臨到了宮門口,她正打算不聲不響,攀着牆頭跳進去的時候,卻隱約聽到鳳無雙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了過來。
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任嫺歌也不在意,沿着牆頭轉了個方向,確認不會驚動到別人的時候,一躍而下,卻正巧跳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任嫺歌大驚,顧不得這裡是宮牆重地,立刻就動了手。
“你想把所有人都招過來嗎?”男人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邊,帶着絲絲陰柔和誘惑,卻讓任嫺歌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許揚城?”她壓低聲音問。
許揚城把她放下,卻並沒有徹底鬆開鉗制,“是我,沒想到你還記得。”
任嫺歌明顯感覺到,黑暗中,一雙眼一直死死鎖住她,眼神凌厲,帶着些許陰狠。剛纔被抱住的剎那,她本能的以爲是許盎城,畢竟,整座皇宮裡知道她真實身份,還默認她自行出入的,也就許盎城一個。
可當那氣息噴在耳邊,帶着完全陌生的掠奪意味的時候,她就知道她猜錯了。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面對許揚城,她總有一種畏懼。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個時辰……你根本不應該在宮中!”任嫺歌一邊小心翼翼觀察着周邊的退路,一邊若有似無的撇過許揚城,以防他有所動作。
許揚城斜起嘴角,似笑非笑,逼近任嫺歌,“我勸你,還是打消逃跑的念頭比較好,現如今你這身打扮,可比我更可疑。況且,我已經在周圍安排了人手,絕對不會有人能過來打擾。”
任嫺歌全身籠罩在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咕嚕嚕的轉來轉去,在許揚城看來分外的靈動可愛。
“其實你長得不怎樣,但這雙眼睛,着實不錯。”許揚城把人逼到牆角退無可退方纔停下,認認真真打量着眼前的人,笑道,“以你現在的處境來看,我覺得,不妨放下戒備,我們來好好談談,如何?”
他話是這樣說,但任嫺歌怎麼可能放下戒備?全身都在緊繃着,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許揚城似乎也並沒有很介意,擡頭看了眼天色,“大約還有半個時辰,太陽就出來了,輪班的守衛也會開始新一輪的巡查,整座皇宮都會熱鬧起來。你沒有多少時間考慮。”
任嫺歌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遮着臉,對方看不到她的面容,習慣性的把她當成了宮女阿醜。
也是,阿醜突然變成嫺貴妃這樣的事,無論說給誰聽都是驚世駭俗的。許盎城雖然一直沒有吭聲,但她也清楚,宮裡宮外,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盯着她,好奇着嫺貴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怎麼就突然冒出來成了貴妃。
而少數幾個發現阿醜突然不見的人,要麼和許揚城並沒有什麼交集,要麼就是根本沒當回事,漠不關心。
在許揚城這邊,暫時還不會把阿醜和嫺貴妃聯繫到一起。
既然這樣,那任嫺歌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她稍稍挪開一些,和許揚城保持一個正常的距離,“你想談什麼?”
語氣並沒有多恭敬,不過許揚城本來也沒指望她能恭恭敬敬,大家各取所需,犯不着在這些小地方計較。
“我想談談……關於阿醜和嫺貴妃之間的事。”許揚城淡淡一笑,說不出的邪魅,“不知這深夜出宮,直到早晨纔回來的,到底是誰呢?”
任嫺歌一驚,眼睛不自覺的睜大,許揚城看在眼裡,卻面不改色。
“王爺又爲何對我一個小人物的行蹤,如此在意?大早上在這裡堵我,就爲了弄清楚我的身份?”
“那倒不是。”許揚城沒有打啞謎,直接道,“我只是比較在意……任樓樓究竟是誰的兒子。”
任嫺歌沒有答話,他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據我所知,嫺貴妃本名就叫任嫺歌,那那個和宮女阿醜格外親近,並且能被皇上帶回宮中,保護的滴水不漏,應該不只是個普通小孩吧?”
他神情鎮定,表情又一直帶着探究的意味,“前些日子,宮中盛傳那孩子是皇上的私生子,之前一直流落在外,最近才接回身邊……如果這個傳言是真的,那麼又是誰爲皇上生下的這個孩子?”
他越說越靠近事實,任嫺歌的驚詫就越來越明顯。不是她沒忍住,實在是這人太過深藏不露,事涉自己兒子,她沒辦法完全客觀理智的去分析。
任嫺歌隨口胡扯道:“皇上畢竟是皇上,一時興起隨便寵幸哪個女人又意外生下了隆重,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王爺若是真的這麼好奇,不如直接去問皇上?”
“你緊張了。”許揚城道。
任嫺歌知道自己隱藏的並沒有多好,但隨隨便便就被人輕易看出來,尤其是許揚城這種一直不知深淺的人,她也有些害怕。
就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映在別人眼底,根本無處可逃。這樣的感覺,很被動,也很不舒服。
“我當然緊張,王爺剛纔也說過,這宮裡很快就要熱鬧起來了。”任嫺歌極力鎮定下來,放鬆自己,“王爺是皇親貴胄,不怕被人看到在這宮牆之內,可我不是。而且我現在這一身的裝扮,侍衛看到必定當成隨便亂闖宮城的刺客,直接射殺……我當然會緊張。”
她的解釋雖然算不上天衣無縫,但好歹也是說得過去的。許揚城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稍稍退開,結束了一直以來的逼視。
“好,姑娘的解釋,我可以接受。”許揚城收斂笑容,一臉嚴肅道,“那你現在敢不敢拿下面紗,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任嫺歌皺了皺眉,“如果我不呢?王爺要在這裡與我動手嗎?”
許揚城沒有回答,直接緩緩往後退去。身旁一直警戒四周的暗衛直接衝了上來,二話沒說就動起手來。
任嫺歌沒想到他居然真敢在這裡動手,一時反應不及。而且對方擺明了就是要驗明她的正身,所有招式專攻面門,就爲了把她臉上的面紗拿下來。
許揚城自顧站在一旁欣賞這場打鬥,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也沒有要讓其他人一起上的打算,就靜靜看着自己的貼身暗衛和任嫺歌動手。
要說宮中有這樣身手的女人,應該只有一個。而這雙眼睛,他也敢肯定就是阿醜。
手下的人調查了一晚上,基本上已經把任嫺歌和阿醜這段時間的所有行蹤全都弄得一清二楚了,這兩個人,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而且前些天,阿醜出宮之後,也都去了完顏酒樓。封任嫺歌爲妃的聖旨,也同樣是送去了完顏酒樓。
所有的一切都太巧合了,或者說這女人一開始,就只是隨便找個方便的身份進宮,並沒有想着一直一直瞞下去。
但現在既然都封了貴妃,可見許盎城對她很是在意,阿醜也好,嫺貴妃也罷,他必須要確切弄個清楚。
任嫺歌一直在躲,忙了一晚上沒睡,再加上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又累又餓,又和許揚城鬥智鬥勇了那麼一陣子,體力早就跟不上了。
現在他們那邊只上了一個人,那是許揚城沒打算真的傷她。可以他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習慣,若是這一個不成,那剩下那些過來也是早晚的事,她必須先盡力保存體力。
一邊心念電轉想着脫身之策,一邊還要隨時注意着許揚城那邊的動作,同時動手應對暗衛……分心之際,對方一掌直衝面門,任嫺歌躲避不及,立時就被人掃到了面紗。
許揚城旋即露出一個從容的笑。
任嫺歌下意識就扭頭,想要避開他的目光,卻正巧見到遠處一個身影正緩緩而來,於是想也不想的大吼了一聲:“有刺客!”
許揚城一驚,沒來得及下令,任嫺歌就已經甩開他們,背對着一躍而起,離開老遠。
等到被驚動的侍衛趕過來,見到許揚城,以爲他是被刺客行刺的那個,連忙團團圍住,四下眺望,尋找刺客的蹤跡。
“王爺,刺客往哪裡去了?”
許揚城惡狠狠的握緊了拳,冷冷道:“沒事……”
他的目的是徹底弄清楚那女人的身份,他也很清楚自己出現在這裡,若真要追查同樣說不過去,既然現在人已經走了,那就……等下次,反正有的是機會。
“已經飛牆頭走了,大約是出宮了。這幾日加強巡防就是。”
侍衛虛驚一場,連連應聲。
暗衛投來詢問的眼神,許揚城緩緩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先出宮,你找人去回稟皇上,就說我在宮牆邊遇見刺客受了驚。”
“是。”暗衛趕忙應了一聲退下了。
侍衛們擔心這位王爺再出什麼事,一直盡職盡責的把人護送回王府,纔算完事。
而另一邊,皇上遲遲沒有去早朝,反而帶着一羣人去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