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應然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雪春熙,趁勢把人摟在懷裡。
“怎麼會,明明沒多久前還是好好的……”雪春熙雙目失神,喃喃自語,似是不能接受這個噩耗。
“以冬終究是叛主了,二姑娘要帶六姑娘回去,只怕她是回不去的。”封應然把人牢牢攬在懷裡,坐在軟榻上。
雪春熙軟軟地窩在他的懷裡,久久纔回過神來:“以冬是從一開始就明白,雖說忠於雪家,卻始終背叛了六姐姐,根本沒臉跟着她回去靈犀山。”
若是雪丹珍留在這裡,以冬還能苟且偷生。
可是六姐姐要回去了,以冬沒臉繼續跟在雪丹珍的身邊,又被知曉自己所做的事,東窗事發,就只能用這個方式還清對她的愧疚。
“真是個傻丫頭,”雪春熙輕輕嘆息,替以冬感到不值。
能有許多方式來償還這份愧疚,以冬卻用了最狠的一種。
“二姑娘急着走,六姑娘不想料理此事,顧青就只能派人進宮來報信了。”封應然感覺到懷裡人一顫,陡然擡起頭,臉上是震怒的神色。
“六姐姐她實在太過分了,不管怎麼說,以冬伺候她這麼多年,該有的情分還在的,怎能連騰出手安葬她都不願意?”
雪春熙的胸口起起伏伏,慢慢平靜後,露出無奈和悲傷的神色:“既然六姐姐如此無情,還不如讓我來料理以冬的後事。”
封應然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開口道:“我已經命人去找風水寶地,好安葬這丫頭。”
“讓皇上費心了,”雪春熙依偎在他的胸口,汲取着封應然身上的溫暖,彷彿這樣才能驅散心底的寒意。
雪丹珍如此無情,她早有料到,對雪妙彤卻是有些怨的。
晚幾天再走,安葬好以冬,也是可以的。
可惜雪妙彤看着也不願意沾手,直接告訴御林軍,何曾不是想要傳到宮裡來,把消息遞到她的跟前來?
雪春熙有種說不出的心冷,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身邊人卻如此冷漠。
即便是個丫鬟,只是靈犀山上,這些丫鬟陪伴她們的時日卻是最長的,也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想到蔓霜如今已爲人婦,顧青疼愛,又懷上子嗣,很快就要當母親了,她才稍稍有些安慰。
“此事還請交代顧將軍,暫時不要告訴蔓霜。她如今身子重了,以冬跟蔓霜感情又好,知道後必定要傷心的。若是傷了孩子,我必定要愧疚的。”
“放心,我早就交代了,顧青也是不願蔓霜知道這些煩心事,安安心心生下孩子纔是最重要的。”封應然摟着她,久久沒有放手。
雪春熙也不想挪動,就在他溫暖堅實的懷裡漸漸閉上眼睡着了。
只是睡着後依舊不安穩,眉頭緊皺,時不時用臉頰蹭着封應然的胸膛。
封應然微微一笑,只覺得懷裡的柔軟怎麼都抱不夠。
恨不能再用力一些,把她捏碎了,然後狠狠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再也不分開。
即便這樣想着,他的動作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輕柔,生怕驚醒了睡夢中的雪春熙。
不過也好,封應然終於把雪春熙心裡惦記的人都通通趕了出去,唯獨只留下自己一個了。
封應然巴不得摟着雪春熙,低頭看着她沉睡的模樣,一點都不覺得無聊,而是感覺心裡平靜得好呢。
可惜這份安寧,到底還是被打破了。
他擡起手,示意報信的人先噤聲退下,輕輕抱起雪春熙放在榻上,又掖好被角,這才依依不捨地出了去:“出什麼事了?”
來人稟報道:“皇上,行宮裡元國大皇子和玉河公主吵了起來。大皇子對玉河公主極爲不滿,卻被後者堆倒,額角撞到石桌上,御醫趕去的時候,已經救不回來了。”
“這就死了?”封應然知道這兩人之間的矛盾始終會爆發,只是沒想到驚喜來得如此之快。
也好,玉河公主倒是給他省了不少事。
就是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
“玉河公主如何了?”
“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任是誰都不準入內,奴才擔心……”來人慾言又止,只等着封應然一聲令下,就進行宮裡把玉河公主揪出來。
封應然瞥了他一眼,笑道:“放心,玉河公主惜命得很。”
玉河公主費盡心機,纔在大皇子面前露臉,能夠離開元國,如今怎會甘心一切都化爲烏有?
估計在屋內正懊惱着,琢磨該如何收拾這個殘局。
“不過這時候,再給她添把火也未嘗不可。”封應然抿脣一笑,只是這笑意有着森然的冷:“備車,朕親自到行宮去。”
來人大吃一驚,沒想到新帝居然要親自到行宮見玉河公主。
之前有羣臣上奏摺子,推舉玉河公主爲皇后的事,他是知道的。
如今看着封應然脣邊森冷的笑容,來人慢慢低下頭。
玉河公主這一次,看來只能自求多福了。
封應然出宮,自然沒瞞着雪春熙。
知道是爲了玉河公主的事,她只是一怔,並沒有多問。
倒是封應然擡手拂過雪春熙耳邊的碎髮,低聲說道:“最多半個時辰,正好趕上用飯的時候,我就回宮來了。”
就跟老夫老妻一樣,出個門還跟自己報備,雪春熙一愣,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那我等着皇上回來。”
“嗯,”這話封應然愛聽,不管他離開多遠又多久,總有雪春熙在原地等着自己。
光是想想,他就感覺心裡暖暖的。
以前在剿匪的路上,封應然偶爾會滿身疲倦和傷口回到營帳裡,看着黑漆漆的賬內,總盼望着有一天,帳子裡會有一盞燈亮着,只爲指引着他回來。
如今他終於有了等待自己的人,如何能不歡喜?
馬車停下,侍從候在車外喚了一聲,默默等着。
封應然回過神來,緩緩下了馬車,看着行宮,一掃臉上輕鬆愉悅的神色:“玉河公主還在屋子裡?”
“是,屋內依舊沒有聲響,御林軍都守在門外。”侍從應了一聲,又低聲答道:“回皇上,元國大皇子的屍身該如何處置?”
“我記得京郊有一位姓張的御醫,有一門祖傳的手藝?”
封應然不經意提起此人,侍從卻是聽聞過的,忍不住後背發寒,腦袋幾乎要貼在胸口上:“回皇上,此人在京郊別院,足足十年沒踏出過大門一步了,不知道……”
就是侍從也不清楚,這位張御醫是不是還好好活着。
封應然聽了,好笑道:“要是人不在,張府還不至於瞞着。”
張家也算是醫藥世家,只是這一代的張御醫有些不能見光的手藝,被先帝無意發現後,直接打發到京郊來。
說是張御醫年紀大了,該是回去好好歇着。
然而也沒有提拔張家底下的子嗣,更是賞賜了一座不大的府邸,讓人盯着。
哪裡是頤養天年,根本就是被放逐,又被軟禁了。
只是張御醫經歷了兩代帝王,先帝還不好直接把人殺了,又把這不見得光的事給暴露出來。
於是就把人關着,後來直接把人忘記了。
若非封應然提起,只怕侍從早就不記得此人了。
“派人去請張御醫過來,就說朕有事讓他辦。張家這份祖傳的醫術就此埋沒,的確可惜了。”
言下之意,如果張御醫把事情辦妥了,張家就能再次起來,底下的子嗣也不必躲在府裡,就此荒廢了一身醫術了。
侍從低着頭應了,心想元國大皇子真夠倒黴的,竟然要落在張御醫的手裡。
封應然交代完,這才慢慢走近行宮。
行宮是先帝用來招待外臣的,爲了彰顯自家的財力,處處透着奢華,比起皇宮只遜色一點。
倒是個奢靡的,用來招待外人,還是十年結怨的元國,封應然感嘆着真是浪費了。
四個御林軍守在門口,看見封應然默默行禮。
封應然也不客氣,直接指着緊閉的大門道:“愣着做什麼,給朕撞開了。”
這些御林軍有不少是以前剿匪的時候跟着封應然的,身上煞氣重,回京後反倒不適應這裡的規矩和約束,渾身都不自在。
只是顧青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能信得過的就是這些生死相交的兄弟,他們也只能忍下了。
還以爲封應然當了皇帝后,以前的血性和匪氣都已經捨棄了。
這一來,直接讓人撞門,算是說到御林軍的心坎上。
一人二話不說,擡腳就踹開了大門。
玉河公主正坐在桌前怔怔出神,聽見外頭有人含糊地說了什麼,大門就被砰的一聲撞開,嚇得她花容失色。
看來封應然,她更是雙腿一軟,險些就要摔到椅子下,驚慌失措地道:“皇上,我是無心的,皇兄並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說着說着,玉河公主起身跌跌撞撞就要撲到封應然的身上來,被御林軍粗魯地推開,摔在地上,掌心擦破,疼得她這才清醒過來,懊惱自己居然跟新帝求情。
新帝是巴不得元國人都去死,哪裡會幫她的忙?
想到這裡,玉河公主不由絕望。
要是元國大皇子的死訊傳回元國,她是絕不可能保住小命的。
比起一個皇子,自己一個公主又算的了什麼?
爲了壓下元國皇帝的雷霆之怒,她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