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非煙磨磨蹭蹭起牀,下樓來時,已是半個小時之後。
林嘉聲在雪地裡站得筆直,頭髮上肩膀了都落了點點的白。一眼看去,亦是賞心悅目的景。
“究竟是什麼事?”褚非煙走過去,“在這裡站着,也不嫌冷麼?”
林嘉聲搖搖頭:“不冷。”口中呼出一道白氣。
有種相顧無言的感覺,褚非煙又道:“你也去上課吧?那一起走吧。邊走邊說。”總好過這樣站着尷尬。
更免得呆會兒江伊涵下樓來撞見,又是徒增煩惱。
雪踩在腳下咯吱咯吱的。林嘉聲說:“這有掃出來的道,你做什麼還要在雪上走。”
“我喜歡。”
“非煙。”
“嗯。什麼事說吧。”
“你……沒事吧?”
“沒事啊。你懷疑我有事?我能有什麼事?”褚非煙納悶,這人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的。
“前幾天,你是不是在……外面住了?”
褚非煙停了腳步,皺眉看向林嘉聲:“誰說的?”
“……”林嘉聲也看着褚非煙,卻不說話。
褚非煙便笑了:“你們是不是有吵架了?”
“……”
林嘉聲進入大二後一直都這麼忙,哪有心思管褚非煙做什麼,若不是江伊涵說,他怎會知道她在外面住。而若不是吵架,江伊涵又怎會提及褚非煙,她巴不得褚非煙從世界上消失了纔好。褚非煙想來只是無奈,終是含了淡笑說:“你們吵你們的,做什麼要說我?你不覺得我很無辜麼?”
“非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住在外面?”林嘉聲憂心地望着她,又問。
褚非煙皺眉:“這跟你又沒關係,管這麼多做什麼?”說着又繼續向前走。
“非煙。”林嘉聲從後面捉住她手腕。
褚非煙沒有戴手套,手放在羽絨服口袋裡,一掙,手就被他從口袋裡扯出來。她的手在秋冬時節總是有些冷,這時卻有種不大正常的熱度。林嘉聲再看她臉色,意識到那種蒼白委實是有些不正常。
褚非煙冷不丁被這樣捉住,轉身,望着林嘉聲身後,突然叫了聲:“嗨,伊涵。”
林嘉聲聞言本能轉頭,可哪有江伊涵的影子?他有些無力地又
轉回頭望着褚非煙。褚非煙咯咯笑:“怕吧?怕就別這樣。快,放開我。”倒也沒什麼責備,就像是哄小孩子的語氣,又帶了幾分俏皮。
林嘉聲突然就覺得心像被什麼刺穿般,痛得厲害。彷彿褚非煙這樣的笑容,對他卻是最狠戾的鞭打。手上用力將她拉近一步,她踉蹌了一下笑容頓時消失,微惱地喊道:“嘉聲!”
林嘉聲彷彿沒聽見般,另一隻手已經撫上她的額。她躲閃着:“林嘉聲,你要做什麼?”
“你發燒了。”林嘉聲神情冷着,那種冷不像是林嘉聲該有的,而更像是……袁沐?
她突然就真的惱了,拼命推開他:“你管我!走開!別碰我!”
“非煙。”林嘉聲突然覺得心要碎了。她爲什麼會突然這樣?他們分手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
兩個人掙扎撕扯間,褚非煙隱然感覺到某種氣場,那是一種奇怪的感應。她倏然轉頭。
袁沐,正走來,步步踩過地上的雪。
天地剎那安靜。
怎麼會?他怎麼會出現的?不是應該在聖彼得堡麼?還是,他的又一次幻化。
她在怔忡的瞬間,已被林嘉聲攬入懷中,可她卻還是扭着頭,以一種彆扭的姿勢望着袁沐。
林嘉聲也到底意識到了異樣,於是也看到袁沐。
袁沐腳下緩了一緩,他只是在想,這是什麼情況?不過他想事情向來不需要太久,很快又加快腳步走近。
“袁沐。”褚非煙聽見自己喚他的聲音,像是做夢一樣。
袁沐看着林嘉聲淡聲道:“把她給我。”
林嘉聲默然鬆開。
褚非煙就覺得自己離開一個懷抱,又迅速被拉進另一個懷抱。頭有些暈。接着身後是林嘉聲的聲音:“她在發燒。”
林嘉聲轉身離開,心是真的碎了吧,不然怎麼會這樣痛。
褚非煙仰頭想說什麼,卻突然被袁沐抱緊。她終是放棄了要說什麼的想法,頭抵在他胸口,感覺到他的懷抱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心裡的疼痛襲來,便無法抑制眼中淚意。
很快袁沐放開她,低聲:“我們去看醫生。”
“一會兒就該上課了。”褚非煙說。上午第一節是文獻課,她最喜歡的老師的課。
“不去了,請個假。”
路上的人開始多起來,褚非煙看到程淺,沿着路的另一邊遠遠走過。這死丫頭,她心裡罵,又對袁沐說:“可我想去上課。”
袁沐扭頭喊:“程淺。”
“啊!”程淺疑惑地轉身,這人叫我?
“幫褚非煙請個假,她病了。”
褚非煙仰頭驚愕看他。什麼?憑什麼?
程淺卻立刻露出會意的眼神,忙道:“知道了,放心吧。”轉身就走。話說,袁沐君,這個樣子真霸道。你突然回來,非煙就得生病。那你要是回國了咋辦,難不成要非煙天天生病?課還要不要上?書還要不要讀?
不能想,想想都覺得憂心。
袁沐拉了褚非煙的手往校外走,也不說話。冷酷炫,一路上吸引衆多目光。褚非煙低着頭只看腳下,等到了校外,纔敢擡起頭看袁沐,委委屈屈問:“你怎麼回來了?”
袁沐不說話。雪紛紛揚揚飄着。
“要去哪兒?”
“……”還是不說話。
“學校裡有校醫。”
“……”
褚非煙心裡忐忑起來,試探地喚:“袁沐。”
“嗯。”謝天謝地,出聲了。可是一個字,一下就散開沒影了。聲音這東西,捉不住。
“我其實好久沒見林嘉聲了,他很忙。”褚非煙解釋。
“……”接着冷暴力。你還想怎麼着?天天見麼?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突然想起找我的。”爲什麼要解釋?自己也說不清。
“……”
“真的我也很意外。”
“……”
“他現在跟江伊涵挺好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
“袁沐。”
袁沐脣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突然停了腳步。褚非煙沒防備,險些滑倒,卻被他單憑一隻手有力地穩住。她穩住身形後仰頭看他。他的眼眸清澈,映出她的影。她的呼吸不期然地急促起來,嫣紅柔潤的脣在飄雪的世界裡若花蕾綻放。他低頭吻向她,很快的一下,碰觸又分開,涼而柔軟的感覺一瞬傳遍全身。她幾乎沒來得及反應。
他眸中含了笑意道:“做個記號,宣告佔有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