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沐步步接近真相的時候,那人自己出現了。他故意留下線索,將袁沐引至J市郊外的山裡。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同時也足夠荒涼。那人帶着墨鏡口罩,沉聲問袁沐:“據我所知,袁氏的生意並不涉及快消行業。京城袁氏和J市林氏、盛氏也並無交集,爲什麼要調查這件事?”
袁沐迅速在心裡盤算,對方既然把自己引到了這裡,必然也是掌握了情況的。索性坦白道:“我對商業爭鬥毫不關心,之所以調查,只是爲一個人。她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她是無辜的,可你們爲了威脅林嘉聲,把戰火延伸到了她身上。我不知道她以後還會不會面臨別的危險或者威脅,所以我必須知道真相。”
“我能相信嗎?”
隔着墨鏡,袁沐也你能感覺到墨鏡後的那雙眼睛,壓迫性的氣勢。袁沐淡笑:“我說是說了,信不信由你。”
那人沉吟片刻,取下墨鏡口罩,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狹長的鳳眼望着袁沐說:“盛某開了眼界了,原來袁三少是個有情人。可見世俗傳說並不足信。”
他是盛振飛,盛振平同父異母的弟弟。
二十年前盛如海去世後,盛振飛和母親章文琪一起被逐出盛氏,母子二人避居美國。二十年過去了,他回來,目的很明確,奪得盛氏。而這個計劃,從挑撥盛振平與林氏的關係開始。歐陽禮是他的人,是他埋在盛振平手下的一顆棋子。跟蹤褚非煙和控制林嘉聲,都是得了他的授意。只是最後的結果並不盡如人意,林普賢跟盛振平的矛盾沒有升級,卻反倒達成了和解。
並不是盛振飛願意坦白。就算他不說,這所有的真相,袁沐也很快就能查出來。等查出真相,他的目的,袁沐也能推測出七七八八。所以他說完後笑着說:“我跟你倒是有英雄相惜之感。我只有一個要求,停止調查,不要說出半個字。”
袁沐說:“我不是英雄。”
盛振飛表情僵了一下,瞬間又恢復自然。若有所思望着袁沐。
袁沐也笑了,說:“我的要求也很簡單。你們自去爭你們的,但不要再拿褚非煙做文章,她現在已經不是林嘉聲的女朋友。你答應這一條,我便答應你。”
袁沐只是大致解釋事情的原委,並沒有講得很詳細,自然也不會說,當時在那山坳裡,除了
他和盛振飛,還有八個冷麪黑衣人,其中一個人就在袁沐身側,用一把冰冷的鋼刀架在袁沐頸間,另外的七個人,不遠不近地站在四周,對他形成包圍圈。
褚非煙靜靜望着袁沐。儘管他講得輕描淡寫,她又豈能不知,這所有事,豈是等閒做的?
而她自己,自始至終,竟渾然不知。或許在某些時候,她意識到什麼,卻又拒絕去深想,她總覺得應該相信他,結果卻是讓他獨自承受一切。而他竟爲她至此,那麼多事,他只是默然去做,若她不問,他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提?
一直以來,他冷淡,他溫暖;醫院裡他抱住她說:“沒事。”細雨裡他漠然說:“你若不想被一個殘疾人愛上,我們還是少見爲妙,而且,我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小河邊他放走紙船,萬分不捨的樣子像個孩子;葡萄架前他揚手拋出酒杯,說:“你不是想走麼?”酒店裡。他伸着手指說:“指甲長了,幫我剪。”簡陋的衛時勵的房間裡他說:“你睡吧,我在這兒看書。”下雨的那夜他低低說:“讓我愛你可好?”……樁樁件件的往事浮過腦海,突然都有了新的解釋。
她一直以爲是自己愛得辛苦,卻原來他爲她,走過這樣沉默漫長的路。
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愛着。也以自己的方式,驕傲着。
褚非煙覺得自己又做夢了,她聽見自己澀然的聲音,說:“盛振飛答應了,對不對?”要不然,袁沐怎會放心離開北京?她若這時候還不明白這一層,那她就不是遲鈍,是癡呆了。
“嗯,他答應了。”袁沐說,“盛振飛是聰明人,他知道什麼對自己纔是有利的。”
“那你後來跟林叔叔接觸,就不怕盛振飛懷疑你?”
“不怕,在我們達成一致時,前提必須是相信對方,彼此都已選擇了相信。懷疑,是把自己置於被動。他沒那麼笨。”
褚非煙想,是了,這是聰明人的刀光劍影。一下子裝了太多信息,滿胸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只是問:“那你跟林叔叔。又說了什麼?”
袁沐握住褚非煙擱在膝上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道:“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褚非煙靜靜望着袁沐,就像望着歲月流光。
袁沐淡笑:“我說,林先生,您看到了,您兒子選了江小姐,這
沒什麼。我卻有個請求,以後讓您兒子好好的。我不希望您兒子再有什麼事,需要打電話找褚非煙。放過她。”他們當然還談了一些別的話,跟生意有關的。即便各在不同領域,林普賢也願意跟袁氏攀攀關係。袁沐自己都無心,自然也沒必要再告訴她。
褚非煙眸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好一會兒,她起身上樓。
袁沐亦站起身,對着她的背影說:“你果真還是生氣了。”
褚非煙心情複雜,轉身俯視六級臺階下的袁沐:“我生氣,過分嗎?”
終於可以俯視他一次,容易嗎?
袁沐仰頭望着她,依然那樣坦然清傲:“非煙,林嘉聲有他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他既然作出了選擇,無論是什麼原因,那終究是他的選擇。我不想你總被打擾。我的心,你可明白?”
“我明白。袁沐,我氣,並非爲這個。”她氣自己,累他,這樣辛苦。
“那爲什麼?”袁沐眉心微蹙,眸中幾許茫然。
這樣聰明的人,有些事上頭也堪不透。褚非煙心裡嘆氣,道:“罷了。我也有件事求你,你可能答應我?”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多少件都應你。”
褚非煙一步步走下來,在袁沐面前站定,認真望着他:“以後,不要一個人悄悄地去做所有的事,要告訴我,跟我商量,我們一起面對。”她不知道這樣的袁沐,她怎樣才能配得起。她能做的,也就是以後,無論甘苦順逆,都站在他身邊,再不讓他寂寞獨行。
“就這個嗎?”袁沐也認真地望着她。
“就這個。這很重要。你不能把愛情當成一項高尚的事業。”
袁沐眉心再次微微蹙起,繼而又笑開,擁了她入懷:“就這個?”又問一遍。
“放開我。你不答應,不可以抱我。”多少的複雜情緒,一時都變作慌亂。
袁沐微微笑:“我答應了,可不可以親你?”
這麼叫得寸進尺,這就叫。褚非煙的臉瞬間紅透。
明明在說着那樣嚴肅的話題,怎麼每次每次,他都能轉換如此之快?
袁沐抱了她一個旋身,將她放在同一級臺階上,在她額頭輕輕地印下一個吻:“我答應。”他們以後便是最親密的兩個人,他自然願意跟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