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正屬於那個年紀的男子,又或是他身爲一個皇子的鋒利。
戰其鏜有時候會不由自主的將他跟蘇政華做比較,同樣都是皇子,可戰其鏜卻覺得,蘇政華身上卻有種這個年紀的人沒有的沉穩,內斂。他的目光,甚至可以說是高遠的。
從他爲太子被貶爲正南王,說是賜給他一個封底,在明眼人看來,其實也跟發配差不多。常人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就是那個是蘇恆玉,戰其鏜覺得,他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的淡然。
明瑤曦的目光一直在蘇恆玉的身上,聽見戰其鏜的話笑了笑,“說的跟你多老成似的。難不成真是江南的日子太苦,讓你不過短短几月就成長了?”
戰其鏜不覺得這幾月就讓她成長,這是在經歷着這些災難,跟着蘇政華救助百姓的時候,她看的多了,感受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的多了。
蘇恆玉在這四周走訪了一圈,他對這一地帶並不熟悉,去的時候還由人帶領。說實話,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他心中卻不大舒服。
他原以爲,南晉都如京城那樣富庶繁華,這樣悽慘之境,實在不在他的預料之內。想着父皇上次還派人放火燒城,更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但那種不是滋味,很快便被他壓在心裡。
只要他的父皇一日是南晉的王,他的決定便是天,誰也反抗不了。既然不能反抗,那便只有默默受着。
不久,門外的百姓便越聚越多。許多人都在向蘇政華哭訴,說她們的女兒不見了好幾日,原想着是被洪水給沖走了,後來大家漸漸發現,越來越多的女孩失蹤。
程蝶衣作爲一個唱戲爲生的,現在做起了師爺,拿起筆墨將大家的問題一一記錄下來。
明瑤宇在邊上樂的悠閒,拿出一個凳子,揣着一壺茶,茶葉是他從京城特地帶過來。嘴角噙着一模淡淡的笑,若不是臉色太蒼白了些,倒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戰其鏜在一邊看着他那副閒適的模樣,倒也難得從繁忙的事物裡抽出思緒在想,她這結拜兄弟轉眼間也這樣大了,倒是什麼時候才成親呢?
只是說起成親,他爹他娘爲了家裡這根獨苗操了很多心。京城裡的姑娘都知道他生來帶病,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過去,怕是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守寡。
也有喜歡他的姑娘,卻也總讓他以自身疾病,怕耽誤了人家女兒爲藉口推了去。
“其鏜,你再盯着我看,政華怕是要跟我吃醋了。”明瑤宇眼角含笑的望着她,“去,通知城裡的百姓,讓他們都來這裡。就說,他們的齊天教主今天晚上要跟他們唱一出好戲。”
戰其鏜回神,白了他一眼,倒還真是一個會使喚人的。
戰其鏜也依言,讓那些齊天教衆都來這裡看戲。看來,今天晚上她是少不得要賣力的演一下戲了,也不知這齊天教主會不會上套。
殷黎塘看出了她的心思,寬慰她道,“王妃且放心,我已經讓念桃給他服了些迷藥,會令人產生錯
覺。我們到時候只要再將場景佈置的逼真一點,不怕他不上套。”
蘇政華也過來,手搭在她的肩上,“不上套也沒關係,這裡證據確鑿,他插翅難逃。”
蘇政華似乎真的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心裡已經篤定了治理這些人的決心。若不是爲了讓那些被騙的百姓醒悟,他也許就直接讓他堂上見了。
明瑤宇搬着手指頭晃了一下,“就單只是對正南王妃圖謀不軌,就夠他死十次了。”
是夜,待到門外的齊天教徒來的差不多了,戰其鏜穿着一身閻王爺的袍子,開始“裝神弄鬼。”
本以身明瑤宇會讓她辦個什麼大神,現在看來,還是這地獄老大好使。爲了增加可信度,她的身邊還有明瑤曦跟蘇恆玉扮演的牛頭馬面。以及蘇政華和程蝶衣辦的黑白無常。
平時一本正經的王爺現在畫着妝,吐血長長的紅舌頭,面無表情,看着就讓人覺得十分慎人。真像一個來自地獄的索命閻羅,平生出一股冷寂的煞氣。
明瑤宇在屋外燃着溼樹葉弄出薰煙來營造地獄的氣氛,他將扇子捂着鼻,卻仍免不了被嗆的直咳嗽。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出了一個鬼主意。本想着去坑戰其鏜,到頭來連自己也給坑了去。
院子前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百姓,暮色將這裡席捲,星星也被掩蓋在雲霧裡,只那月亮露出若隱若現的痕跡。
明瑤宇點完薰煙又開始去忽悠被矇在鼓裡的百姓,那無害真萬分真誠的模樣讓人想不信都難。
“我們的正南王聽說這齊天教主有逆天的本事,就將他請來爲大家排憂解難。如今齊天教主在裡面做法,說要去地獄走一遭,王爺也沒有明說爲什麼,大家且看着,看齊天教主到底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百姓紛紛磕頭,“齊天教主英明。”
末了又加了一句,“正南王英明。”
正南王自來到這裡所做的一切,百姓多多少少也是看在眼裡的,吃的用的住的都與他們一樣,爲了洪水瘟疫之害也是費盡了心力。
但百姓在感激的同時不免也有些負面情緒,既然他是朝廷派來的人,現在江南都這樣了,他爲什麼還會讓這裡淪落成這幅模樣。
在正南王來之前,他們真有一種被朝廷拋棄,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感覺。而現在,正南王出現了,他們也將這種對朝廷的不滿多少都轉移到了正南王身上。
屋內被蘇政華一個巴掌劈暈過去的齊天教主現在已經有了要醒過來的意思,戰其鏜使勁兒搖着手裡的鈴鐺,有樣撿樣的念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咒語。
“這,這是哪裡?”齊天教主醒過來,望見的便是火,油鍋,還有他門前凶神惡煞的,閻羅王?
齊天教主驚了,大吼,“你是誰?我這是在哪裡?”
“啪!”戰其鏜拿了官府裡用的驚堂木使勁拍在面前的桌安上,“許邊龍,湖州人士,現齡三十又二,可是堂下之人?”
因着明瑤宇已經將這個
人的身份給查了個清楚,她邊信手拈來。堂下的齊天教主許邊龍還真的被震住了,跪在地上望着面前的閻羅王戰其鏜,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但從他那雙瞪大的眼睛看來,他此刻內心應是驚恐的。
“左右判官,在他的命簿上劃上一筆。此人生前作惡多端,欺騙百姓,騙取錢財,還侮辱了不少民女,生上揹着三個老人和五個女孩的命案,此番既入了我閻王殿,應該下十八層地獄,用十八種酷刑。”
戰其鏜把自己的詞給唸完了,發現周圍沒人動。一看,左右只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是沒人來扮她口中的判官的。
戰其鏜額冒黑線和冷汗,強忍住尷尬,咳嗽了一聲,自己提着筆在那所謂的命薄上劃了一筆。
不管了,今日就當她即是閻羅,也是判官吧。
許邊龍在醒來之前被餵了一些迷藥,眼前的場景在他的眼中是十分逼真,而他自己也的的確確是害怕。
可是,他看着堂上的這位閻羅王,使勁兒搖晃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腦袋。他自己本就是一個江湖騙士,對於騙人的伎倆也是打心底裡熟悉的,他纔不信,這個世上真有什麼閻羅王。一切只當自己是在做夢。
戰其鏜看着他毫無反應,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演下去,將他弄到十八層地獄去?她現在可沒有那個本事。
拌黑無常的蘇政華這個時候就上來,將他重重的往地上一摁,沉冷的聲音,“說話!”
蘇政華的這個黑無常渾身散發着一種陰冷的氣場,連戰其鏜看了內心都要抖上一抖,更別說那齊天教主許邊龍。
戰其鏜又將驚堂木一拍,“許邊龍,你好大的膽子。今日佛祖總是託夢給我,說人間有人冒充他的名號去騙取百姓的錢財,侮辱了他在九重天的名聲,你且說這是也不是?”
後面那一句話,聽着感覺真的像在唱戲。
蘇政華死死將他摁着,渾身冷漠的氣場壓死個人,牛頭馬面很配合的拿着殺豬用的刀子鉤子過來,許邊龍嚇的一下忙在地上磕頭。
“閻王爺爺恕罪,小人只是迫於生活的無奈。”
然而戰其鏜卻沒有給他多餘的解釋的機會,吼道,“你侮辱了那麼多的姑娘,連百姓的救命錢都能騙,說你是迫於無奈,我看你是罪惡滔天。”
“來人,將這許邊龍給我扔進油鍋裡,炸!”
許邊龍望了一眼邊上架着火的大火,裡面的油熬的直冒泡。其實那不是油,燒的是開水,只是屋內暗的幾乎不見人影,他根本分不清是油還是水。
“求閻王爺饒命,求無常爺爺饒命啊!”若是前面戰其鏜都是在對牛彈琴,後面的那句下油鍋真是將那許邊龍嚇的不輕,連連跪下來求饒,情急之下一股腦兒的將所有罪狀都認了。
戰其鏜最後問了一句,“那些被你拐騙擄走的江南姑娘在哪裡?”
許邊龍顫抖着回答,“都,都被關在翠完街客棧邊的一個倉庫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