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瑤宇的扇面半掩住自己的半邊臉,露出一雙溫和又狡猾的眼睛,在戰其鏜身上來回掃蕩。沒等戰其鏜開口,他搶先道,“其鏜,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戰其鏜半眯着眼睛,皺着眉頭,表示大清早被人從被窩裡給吵起來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且她現在又看着明瑤宇不懷好意的看着她,心裡便生出一種又煩又好奇又警惕的心理。
從小跟明瑤宇一起長大的戰其鏜自知這貨表面看起來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實則內心比針眼還小,還格外的記仇。現在他站在屋外用一雙笑意盈盈的狐狸眼望着自己,還一口一個“其鏜,”。戰其鏜可知道他心裡沒安什麼好心。
還沒來得及開口,蘇政華便從屋內出來,拎小雞似的將站在門口的戰其鏜往後一拎,然後“砰!”的一聲將門給關上,弄的站在門口的明瑤宇一愣一愣的。
回頭一望跟在他身後的蘇恆玉,這是幾個意思?
蘇恆玉搖搖頭,眼裡隱着幾分落寞和無奈。
明瑤宇繼續砸門,“喂,我是來跟你們商量剿滅邪教的辦法的,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喂!”
門框被明瑤宇砸的砰砰直響,嘎吱一聲,蘇政華開了門,明瑤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就你般砸門的勁兒,說你是個病秧子,還真沒人會信。”蘇政華一襲黑袍加身,已經將自己給收拾規整了,出門的第一句話就半含着諷刺。
明瑤宇站直了身子,看着蘇政華點了點頭,從容道,“嗯,不錯不錯。今天的這身行頭倒是有幾分王爺的樣子了,只是你那齊天教都是些男人,你穿的再規整,也不能讓那些邪教份子拜倒在你的衣袍之下。”
明瑤宇除了心眼比較小,還有一張毒嘴。蘇政華從牀上爬起來給了他一個閉門羹不說,還諷刺他是一個虛僞的病秧子,他要不還回去就不是他明瑤宇了。
蘇政華也不理他,徑直踏着步子往前廳走去,蘇恆玉跟明瑤宇自覺般的跟在他的身後。
“方纔你說剿滅邪教的法子,說來聽聽。”
明瑤宇的摺扇一收,“說來聽聽可以,但要做成這件事情,我需要其鏜的幫忙。”
如今天底下的老百姓大多十分的迷信,齊天教便很好的利用了百姓的這種求神佛庇佑的心理,爲求家庭和樂健康不惜貢獻自己的錢財出來。
“政華,想必你也是清楚的。現在江南的水患並沒有完全解除,皇上對這一代也是要整理不治理的態度,百姓背後沒有一個強大的支柱。所以很容易將這種心理移駕到對神佛的庇佑上。”
明瑤宇說的蘇政華自然是十分清楚的,這次的水患給百姓帶來的損失不是一點兩點。房屋被破壞,親人被水沖走或者死亡的事情比比皆是,百姓心理和身體上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他身爲皇上派來駐守江南的正南王,自是
有心並且一直都在奉獻自己的力量。這是這份力量,在離了朝廷的支持下,顯的是如此的薄弱。不能好好的保護自己的百姓免糟天災人禍,他的心裡又何嘗的好受呢?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明瑤宇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鼻子,一副深思熟慮後睿智的模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既然人家弄了個齊天教,代表齊天。可是江南這一片的正主兒,可不是他齊天大聖,有你這尊佛祖在,他還不得屈服在你這五指山下?”
蘇政華突然站定住腳步,轉身,挑眉,望着明瑤宇,“想不到你也會說如此阿諛奉承之話,我可沒有什麼好處給你。”
一語被識破心中所想,明瑤宇仍舊面不改色心不跳,“誰說你沒有好處給我的,都說了我需要其鏜的幫忙。”
其實明瑤宇這計策跟蘇政華猜測的大致無二,江南的百姓信奉邪教,他們肯定是不能跟着邪教硬碰硬的。百姓現在的情緒本來就不穩定,若是再將他們給激怒,到時候蘇政華想再來治理這片地方,怕是會十分的難。
首先便是這民心就不能讓人順從。
所以明瑤宇便想讓戰其鏜扮演一個角色,在邪教之人蠱惑人心的時候,衝出去揭露他們的真面目,在將百姓的注意力給轉移到江南官府上來。
至於其中的細節,再讓其鏜自己去把握。明瑤宇之所以讓戰其鏜幫忙,是因爲他把周圍的人給考慮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人適合。
因爲這裡除了蘇政華,便沒人比戰其鏜更能打人和更能捱打的了。若她到時候去揭露那些騙子,便少不得要有一場惡鬥,戰其鏜打贏了最好,若是贏不了……
明瑤宇搖搖扇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要是不坑戰其鏜,自己也不會盡興啊!
戰其鏜聽完了明瑤宇這個破主意之後,嘴裡的一口稀飯直接給噴了出來。手裡的饅頭往桌子上一放,一隻腳踏在凳子上,擼着袖子就想去掐明瑤宇。
明瑤宇適時的咳嗽,一口老血差點沒直接從肺裡咳出來。他從袖子裡摸出一塊手帕擦拭着嘴角並不存在的血跡,面色蒼白,語氣虛弱,“其鏜啊,這江南百姓的身家性命,不能毀在那齊天教的手裡啊!”
戰其鏜看着他這副模樣,心裡已經十分的不忍了,再聽着他虛弱的語氣解釋着他的理由,“我也不想讓你去,只是明瑤現在有孕在身。我又是這副樣子,咳咳咳,政華得駐守在這裡,至於二皇子,他是皇子,不能去爲這種事情冒險。到時候若出了什麼事,皇上再一怪罪,這裡的人就都完了。”
明瑤宇深情並茂的滿口胡言,蘇恆玉不忍看着戰其鏜被坑,正欲起身說些什麼,卻被明瑤宇的另一隻手給死死的摁住。再觀明瑤宇的面色,還是虛弱的即將見閻王的模樣。
桌子上的一席人聽完明瑤宇的話,皆瞪大眼睛看着明瑤曦。只有戰其鏜還沉浸在明瑤宇那感人肺腑的話裡深深的自責,不就是角色辦演嗎?雖然這計策有些不靠譜,但也是一個好計策,她怎麼就想着不同意呢?
“好,我同,”戰其鏜擡起頭,正向拍胸脯保證沒問題,卻望見了坐在她對面的明瑤曦,脫口而出說了一句連自己都訝異的話,“瑤曦,你懷孕啦?”
明瑤曦的面上帶了幾分薄紅,眼角的餘光瞥過一邊的蘇恆玉,垂着腦袋,點了點頭。
戰其鏜嘴巴微張,眼睛裡卻盡是欣喜的,明瑤曦也曾經懷過一次孕,但是小產了。本來那時候都已經說好了,戰其鏜要做乾孃,沒想到這麼快,她真的就要成爲乾孃了。
“什麼時候的事?”戰其鏜一躍躍到明瑤曦面前,將她扶起來,瞅着她未見隆起的小腹,道,“你也太不夠義氣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這不是昨天才見到你們,就將這事給忘記了嗎?”
明瑤宇接口道,“孩子是來這裡之前才被太醫診出來的,如今應該還不足半月。其鏜,現在瑤曦都有孩子了,你和政華成親也已經這麼久了,怎麼還不抓緊?”
戰其鏜的注意力都在明瑤曦的肚子上,根本沒注意到明瑤宇說了什麼。倒是蘇政華,被飯桌上的幾雙眼睛注視着,顯的幾分尷尬。
蘇恆玉面上掛着薄笑,內心裡卻禁不住的泛起一絲絲的酸澀。明瑤曦一一臉即將爲母的幸福,而戰其鏜,看上去也是那樣的歡樂。
別的看不出來,蘇恆玉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戰其鏜這性子,從小到大,真的是分毫未變。還是小女孩的心性,想說便說,想做便做。是什麼,便是什麼。
所以她那個時候告訴他說,她不喜歡他了,便就是,真的不喜歡他了。至少,再不會像兒時的那般喜歡他了。
蘇恆玉在心裡笑,酸澀裡有夾帶了幾分苦澀。這次向父皇請命來江南,最大的緣故,便是爲了看看曾經的故人過的好不好。
還好,蘇政華對她很好。還好,她還是自己心裡的那個站其鏜。還好,她很好。
明瑤曦任憑戰其鏜在自己的腹部摸來摸去,擡頭時望見了蘇恆玉眼角的笑。那笑映入明瑤曦的眼簾,便將他心裡的酸苦都收盡了她的眼裡。
明瑤曦其實一直都是明白的,可是她並不介意,她喜歡那個人。即使那個人的心並沒有完完整整的給她,至少她是唯一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而對於戰其鏜,她一直都相信,她和她終有一天,都能夠守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喂,”戰其鏜摸了一會兒明瑤曦的腹部,想起什麼似的,望周圍還視了一圈,轉身問何念桃,“殷大夫呢,怎麼沒見到他?”
其實她是想讓讓殷黎塘給明瑤曦診診脈,畢竟有了孩子是大事,且明瑤曦還是皇妃。有了上一次小產的經歷之後,戰其鏜自己十分緊着她肚子裡的孩子,生怕再不小心出了點什麼差錯。
何念桃怎麼會看不明白戰其鏜心裡在想什麼,卻故意嗔了她一句,“殷大夫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擔心,一會我便帶着瑤曦姑娘去他房裡,讓他幫忙把把脈,安了你的心吧。”
明瑤曦並未拒絕,“那就謝謝你了。”
(本章完)